阮月伴着鸱鸮鸣音跳上了城墙,她俯身瞧着下头,四处光亮皆隐约闪烁,若有若无。
只正中方御书房处还灯火通明,从不曾间断过,想来这司马靖定是又在挑灯理国事。
“等不得了,若是再拖延几日,怕是出宫后更加无法进入御书房内……”阮月轻声自语。
随后她迅速轻踏瓦沿,在御书房上头站定,将前头几日布好了虚掩着的黛青琉璃瓦片拨弄开来。
阮月左右打量,见毫无异动便趴在了一旁,一身夜行衣恰恰融于黑暗,她眼睛往里头探去。
只龙案之上一沓沓的卷宗摞得一尺般高,司马靖正埋首于内,偶一抬起头揉揉眼睛。
想他自两年前亲政后便年复一年都是俯身于这案前,从未有一日踏实歇过。
阮月想着想着,不禁心头一颤,长叹道:“唉……皇兄总是如此,为了国事儿,毫不惜待自个儿的身子,倘若累坏了,留下个什么病端可怎么是好……”
忽然一阵开门之声将阮月吓了一跳,她心想着,定是伺候之人前来催寝了,阮月立时竖起耳朵听着里头的动静,好伺机遛身进去。
司马靖从案前行下,问道小允子,“怎么样了?”
“回陛下话,奴才都打探清楚了,正如梁大人所言,那姑娘确是自八年前便养在梁府的,闺名唤作子衿。”小允子细细回答。
据小允子所说,是梁拓亲手提的字,还亲身授她诗书礼乐,这子衿姑娘书画一绝,胜过许多爵门闺眷,长相也十分讨喜可人。
“子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倒是个好名字……”司马靖思来。
这梁拓早年丧妻,又不曾续弦纳妾,常年只一子相伴,想是八年前喜得了一女儿,故而取名子衿以悼亡妻,想必也是重情义之人。
司马靖叹了口气,倒不是恐她仪表不妥,也曾疑心梁拓荐义女入宫有何目的,只是心下不知为何却像压了块大石般喘不上气儿。
罢了罢了,如今天下未定,边境不安,衡伽国眼看着便要攻入国土,不如……
“陛下……”小允子见他许久沉默未语,开口劝道:“陛下,三更时分了,也该歇下了,要保重龙体!”
司马靖前后徘徊了两步,悠然返回案前,站立许久。
才道:“小允子,明日你便去梁府上宣旨,纳梁拓之义女入宫为妃,位列四妃之首,暂掌风印,协理后宫。”
如此一来,寿宁殿那边便无话可说了,既合了八字吉象,又可解阮月当下之围。
“皇兄竟真会为了不受胁迫,情愿纳一个毫不相识的人进宫……”阮月忽而脚下一滑,好在手指迅速抓着了那琉璃瓦。
残渣顺着缝隙沙沙地落了下来,正正撒在司马靖的案桌之上。
偏这时只小允子在一旁收拾着茶盏,他狐疑抬头瞧了瞧,并未见异象,便只在心里嘟囔着奴才们未清扫干净。
阮月左右瞧着,这司马靖仍未有归去之心,怕是今夜又要宿在御书房内了。
她眼见着依旧无法入内,便一人游荡着回了,悠悠间,不觉路过御花园后湖旁。
阮月思绪不安,时而忆着从前同皇兄一同上下学的日子,不禁冷笑出声。
“阮月啊阮月,皇兄素日待你好,只当你是妹妹罢了,你竟还异想天开,动那不该动的心思,可真是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