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思陆禁不是不明白,但多年前竹漪受祖父之托、师父之命来到丞相府教授陆禁轻功,两人之间有总角之情,竹漪于他更有半师之谊,陆禁心里实际上把她当成姐姐,男女之情确实半分也无。
陆禁躺到床上翘着腿,不由自主又想叹气,他翻了个身,生生忍住了。
他没有那个意思,不愿竹漪浪费时间无谓地等待,然而竹漪未曾宣之于口,陆禁不便把话说得太直,只好将竹漪安排得远离自己,尽量多暗示一些。昨晚和松涛说的那些话看似驴唇不对马嘴,实际上用意也是在此。
唉,熟瓜子不会发芽,希望竹漪擦亮眼睛,早点看看松涛这个扭扭捏捏不敢表白的怂包。
松涛安顿好王六,亲自端了午饭过来伺候少爷用饭,言谈间总想打听竹漪的身世,陆禁端着碗,觉得此人属实奇葩,在竹漪面前装得从容不迫心有九窍,背地里又小媳妇似的,难道他每回跟竹漪见面,说什么话都是打好了腹稿的?
陆禁嫌他婆婆妈妈的麻烦,让他自己问竹漪去。
松涛坐在一旁捏瓜子,愁容满面地纠结道:“这不合适吧,她小时候颠沛流离的,我突然问起不是揭人伤疤吗?”
“竹漪哪有你这么多愁善感伤春悲秋,尽瞎猜。”
陆禁把他剥干净皮的瓜子一股脑扒进自己碗里就着吃,对瓜子的热爱简直令人叹为观止。松涛早就习惯了自家少爷这异常喜好,兢兢业业剥着瓜子企图讨好。
奈何郎心似铁,陆禁脸皮厚,丝毫不受“吃人嘴软”这条传统道德的约束,任你风吹雨打糖衣炮弹,径自岿然不动,任你好说歹说,就是不开口。
两人撕扯一会儿,最后以松涛愤愤摔了瓜子告终。谁知他刚憋着气出去没多久,就又回来了。
陆禁吃饱之后躺下打算再补个午觉,下意识以为松涛悔悟自己不该跟少爷使性子甩脸色,回来认错来了,便大方道:“哎呀,知错就行了,下次注意,我要睡了,你先下去吧。”
虽然松涛很想以下犯上一回,但理智犹在,终究把这大逆不道的想法给摁了回去:“……少爷,竹漪有消息来,关于那簪子的。”
陆禁一愣:“这么快?”
松涛点点头:“阳安县有个嘴严的老匠人,以前是京城里有名的师傅,公主都找他打制过首饰,竹漪去找了他。”
陆禁:“那师傅怎么说?”
“他说,虽然是银簪,但是表面镀了层别的东西,才能做到这么多年光亮如新……”松涛展开字条,读到一半时神色微变,压低了声音,“绝非凡品。”
“竹漪说,她再追问,那匠人就什么都不肯说了。”
“绝非凡品?”陆禁一骨碌坐起来,摸着下巴沉思。
这句话说的不明不白,要说他是夸簪子罕有可以,理解成不是凡人用的东西、只有天人能用也可以,而天代表的就更多了,神仙是天,天家也是天。老东西不肯多说,到底什么意思?
莫非真叫他猜着了,庆和十年出京的马车是来自宫中,财神爷其实是宗室子?
可他之前毕竟也只是瞎猜,齐王府上下、龙椅上坐着的小皇帝都是宗室,论血缘,江衫他爹齐王爷还是庆和先帝的亲弟弟,要是真到了需要躲躲藏藏逃避追杀的地步,江衫哪里还能好端端坐在京城里逗他家江米糖。
财神爷的身份难道比他想的还要更高?
庆和十年,八九岁的男孩……
半晌没猜出个所以然,陆禁挠了挠头,决定还是先丢一边去。
多想无益,不如赶紧翻翻卷宗看财神爷到底被什么人绑去了,否则老爷子瞪起眼来,也没自己好果子吃。
松涛在一旁欲言又止,陆禁看了他一眼:“想到什么就说,这儿只有你我二人,有话不用藏着。”
松涛深吸一口气:“少爷还记得太子吗?”
陆禁脑子里霎时轰隆隆劈了一道闪电:“你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