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有容的船队皆是大船,水浅之处不好停靠,好在昌献奇这些天下来已经熟悉了东江岛附近的水文状况,在他的领航下,船队总算是在岛西面寻到一处深水峡湾,将船队停泊在了其中。
随船而来的登州兵们约有两千人,其中包括了沈有容手下最精锐的登州标营约五百人。随船而来的还有粮草五百石、五千两白银、鸟铳三百把、四百副布面甲和其他种种军需物资,不一而足。
看着登州兵们将一样样物资搬上岸来,吕涣真自浑河之战后悬了三个月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沈军门的救援,实在是雪中送炭,吕涣真和东江军民感激不尽!”吕涣真向沈有容行军礼道。
这位沈有容,吕涣真在现代读到过他的事迹。作为明朝知名度不高的良将之一,沈有容一辈子在海上与倭寇海盗、荷兰人、葡萄牙人和日本幕府都交过手,几乎没有败绩。现代人往往只知道郑成功收复了台湾,却鲜有人知在郑成功之前还有个沈有容,在台湾的土地上打败了荷兰人,维护了中国移民的安全。
在一贯不重视海军的中国古代,沈有容是难得的海军名将,如今他本人就站在吕涣真跟前,皮肤如海边渔民一般黝黑且粗糙,身材精瘦矍铄,走起陆来有些摇晃——这是在船上的时间太久了,出现了晕陆的症状。
而沈有容初见吕涣真时也是愣了一下,作为一支孤军的统帅,吕涣真显然过于年轻了,沈有容很难想象这样一名身材并不高大的少女能够领导着辽东最后一支明军,在鞑子的猛攻下坚持到今天。
“汉朝霍去病,也是十七岁率军深入漠北,以战功封冠军侯;晋朝荀灌,也是一介女子身,十三岁便能带兵杀出重围,为父求援......”沈有容想到这些先朝豪杰们,无一不是年少展英才,然而当年仅十七岁的吕涣真真正出现在他眼前时,内心还是颇为震撼的。
“世间仍有此等敢做孤胆英雄的后生小将,纵是女子,亦是大明之幸。”
沈有容扶起吕涣真,万分感慨地说道;“袁部堂原是令我驰援镇江堡的,我船队行驶到鸭绿江入海口时,只见镇江已被烧毁,沦为一片废墟,我还道镇江已被鞑子攻陷了呢。正打算南下在朝鲜仁川停泊修整后返航,却不想路过这东江岛,看见了岛上漂着的日月旗。”
“镇江......是卑职下令军民撤退之后,为防资敌,擅自放火焚烧的。”吕涣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还请沈军门回禀袁部堂,卑职为镇江军民计,甘当这毁堡弃守之罪。”
“依我看,算不得罪!”沈有容微微摇了摇头,“几百人的残军孤军,在鞑子的后方硬是守了三个月,上头还要怎样?袁部堂是知兵之人,绝对不会为难小娘子的。”
“如此,多谢沈军门和袁部堂了。”
吕涣真很庆幸,自己的顶头上司是袁可立,并肩作战的战友是沈有容,二人都是明末乱世下少有的清醒人物,若上司是个对兵事一窍不通的酸文人,自己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头。
东江岛上除了少量的朝鲜居民外,吕涣真麾下的军民们住得都是简陋的窝棚,如今沈有容援助了不少工具来,盖房子的事情总算能够提上日程了。东江岛林木资源尚可,也有一条可以取水的淡水河,粮草能支撑数月之久,在这之前要想方设法为百姓争取到耕地。
然而这一切的前提,是要先把海对岸虎视眈眈的鞑子赶走。
吕涣真将沈有容请进大帐上座,并亲自为他介绍了麾下尚学礼。耿仲明、张凤仪和昌献奇四将,并将东江岛目前面临的局势详细介绍了一番。
“总得来说,不容乐观。沈军门和来援的两千将士,算是暂时让东江免于灭顶之灾,但是登州兵在东江岛能待多久呢?最多尸体半个月,日子一长,粮草便很成问题,鞑子却没有这等顾虑,朝鲜离后金老巢极近,粮草能够源源不断地运来,朝鲜军队也不敢阻拦,换句话说,鞑子想在朝鲜待多久,就能待多久。”
“嗯!吕小娘子说的在理,虽然现在东江岛兵力暂时无虞,但我们登州兵的确待不了太久。”沈有容同意道,“看小娘子的语气,想必已经有了退敌之计吧?”
“沈军门毕竟是经验老道,一眼便看出来了。”吕涣真微笑道,“卑职原本的打算是率领小股部队,乘船偷袭铁山港,烧毁鞑子船只,叫他无法渡海。”
“计策不错。”沈有容点点头,“只是现在有我两千登州兵和一百多条大船来援,这计策可有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