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怎么一觉醒来,您倒咳嗽得厉害了?”莲香对我的衣袖理好,仔细地拂去边角的些许褶皱。
“无妨,老毛病了,喝点药就好,……咳咳……”我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嘴唇有些惨白。莲香轻叹口气,从一旁早已对我平日用药轻车熟路的秋水手中端过一碗热腾腾的苦药,吹了吹,送到我嘴边,我捏着鼻子便一鼓作气喝下了。
用绢儿擦干净嘴,莲香照例准备给我上胭脂,却被我拦下了,我笑道:“当年每天早朝以前,你们也会给惠帝这般涂胭脂吗?”
莲香一愣,继而也笑了:“哪里的话,先帝是男子,哪有男子还涂胭脂的?”
“其实我有紧张的时候就舔嘴唇的习惯,这样呢,坐在朝堂上的时候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把唇上的胭脂给舔干净了,哪还有用?倒还不如早晨不涂了,就像你们这样,自然清爽,多好。”我满脸艳羡地说。
“陛下,”莲香忍俊不禁,“您怎么老是把自个儿跟咱们这些奴婢相比呢?……也罢也罢,您既然想照着先帝的路子走,那就不涂胭脂了吧!”
于是,我就这么坐在广德殿最高的位置,听着底下的大臣的声音,带着初春特有的慵懒腔调,回荡在空旷的雕梁画栋间。龙座正对着广德殿的大门,不断有冷风吹过来,于是我这下子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要断成好几节说了,满朝的大臣都是隐隐地藏着焦躁的情绪,听着我断断续续地声音,却又不敢表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高寺没有想到我会突然旧疾复发,站在一旁面无表情伺立已久的他终是忍不住扭头望我,满眼不放心的神色。对上他皎洁的目光,我没有流露出别的什么情绪,只是咳嗽着默默地将目光投向朝堂之上。孔夏的手早已在身体旁默默握成拳头,他终于抬头看向我,眼里有愧疚地意思。
高寺看了看我,继而又看向站在下面的苏幕焉。原本正是一脸慵懒之意的苏幕焉感受到高寺带着不满地眼神,面上露出询问的神色。高寺与苏幕焉在打着腹语,以为我没有看出来。不一会儿,便有两个宫女上前给我披上厚厚的貂裘,我望了望案头的折子,又望了望满是倦怠之意的百官们,只好悻悻道:“退朝吧。”话一出口,那些个官员们好似忽而吃了什么大力丸一般,一下子变得生龙活虎了,连连跪谢,还说什么“陛下保重龙体”云云,然后又装模作样地关切几句,轰轰隆隆地退去,广德殿终于静,只剩一片喧嚣的尘土尚且浮在半空中,渐渐落定。
迈入后殿半途间,忍了好久不咳嗽的我觉得喉咙间一阵腥咸,便猛地咳了起来。高寺接过干净地帕子挡在我的口鼻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替我轻拍着背。然而当他收回帕子的时候,那张处变不惊的俊逸面庞,终于流露出惊骇而忧心的神色。
我望着他匆忙地收起帕子。了然笑道:“别掩饰了。咳出血来了吧?”
高寺勉强换上一张从容不迫地表情。笑道:“陛下只是一时虚火上升而已。调理几日便好。这几日就歇在乾禧宫。莫要到处跑了。太后娘娘那边。奴才可以替您去说说。看这几日早晨能不能不去请安……”见我固执地摆了摆手。高寺有些无奈地蹙了蹙眉。见四周没有外人。便弯腰在我耳边道:“陛下这固执己见地毛病。可能要改改了。
试想。这么一路走来。您这毛病。还真是拖累了不少人呢。”高寺直言进谏让我一愣。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也是很固执地。然而转念一想。不假。当初若不是我执意冲进藏书阁里却又救人无措。哪里又会连累到孔春被烧伤?
见我地表情有些犹豫。高寺便自己拿主意对周围地侍从道:“传话下去。说圣上召见太医令苏大人。请他速速前往广德殿后殿面圣。”
即便是有我在场。那侍从对高寺地话依旧是说一不二。连连诺着下去了。我有些不悦他地喧宾夺主。问道:“为什么要传他?太医院又不是只有他一个……”
高寺好脾气地笑了笑:“陛下。太医院地药自您从书院回来就一直没停过。您也看到了。效果又如何呢?既然苏大人医术高明。何不让他来瞧瞧?”听了高寺地话。我没有多说。只是在犹豫着要不要将调查苏幕焉动向地事情告诉高寺。虽然这件事情一直是由孔夏秘密打理地。思来想去。我终究还是没有对高寺开口。
……
“臣不在陛下身边这才多少日子。陛下的身子竟然虚弱成了这个样子。”苏幕焉收回替我号脉地手指,打开身边的檀木匣子,露出成排地银针。
“哪里有你说的那么虚弱。”我笑道,“昨儿个晚上在外头受了凉,醒来就成了这副模样。之前的日子一直……都是好好的。”随着苏幕焉将银针扎入我手臂上的位,躺在榻上的我不由地浑身感到一阵酸麻,声音顿了一顿。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将笔墨纸砚呈上,把宣纸在苏幕焉一旁的案上摊平,用大理石压好,苏幕焉左手揽起宽大的袖子,右手将毛笔在墨砚上沾了沾,稍加思索,提笔在纸上将药方子写好。小太监捧起方子,对着吹了吹,直到墨迹干透,才恭敬地递下去,苏幕焉却拦住了他:“劳烦公公将陛下之前一直在吃的药方子都替我拿上来。”小太监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疑惑道:“大人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