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玉不再作声,只强硬地握起我的手,从怀里掏出一方干净的手绢替我将手指裹上。(Www.K6UK.COM)
我挣了一下,没有挣开,也就罢了,任由他替我止血。
生气是一回事,可还不至于因为生气而不顾自个的伤痛。
纪玉低着头,专注地将手绢两头打了个活结,长长的睫毛在火光的映衬下,在脸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鼻梁高直,薄唇紧抿。
我咬着唇看着他,心里又是气又是酸,还带了点可恼的暖意。
包扎好了,他抬头看了我一眼,道:“好了。”
生气和冲动都是一瞬间的事情,如果能强硬地压制一会儿,便会冷静下来,人都是这样,此时,我的心绪了冷静了不少,呼了口气,在灶前的小墩儿前坐下:“好了,你可以说了。”
纪玉笑看了我一眼:“如今可以冷静地听我说了罢?”
我怔了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原来他替我包扎伤口,还有这么一个用意,只冷哼了一声。
纪玉也顺手拉了一个矮墩,在我身边坐下,慢慢地道:“我一直未与你说这件事,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所以你就打算瞒着我?像福家一样,将生米煮成熟饭再说?”一想起这件事,我心里压着的那一阵火气又开始上冒。
纪玉摆了摆手,有些无奈地道:“你看你,脾气还是这样,听上一句半句的就开始生气。”
我扭头看向一边,抿着唇没做声。
他道:“这还要从十年前说起。那时我爹在老靖南王手下当差,任的是四品的官职,宋伯父任的也是四品的官职,但任的是闲职,这倒合了宋伯父闲云野鹤的性子。我爹却是个事事操心的主儿,可这样性情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却偏偏是一对知己好友。两家也是门当户对,在我和怜柔才八岁时,两家便替我们订下了亲事。谁知过了两年,靖南王落难,我爹被有心人陷害,牵扯上靖南王谋乱一事,还是宋伯父帮我逃得性命,此事我亦与你说过……”
我点了点头,纪玉道:“宋伯父因一向任的是闲职,又生性淡泊,在此事上受的牵连并不大,只官降了两级,担了个六品的闲职。而此时,我已是家破人亡,纪家从与宋家平等,到云泥之别,宋伯母对我寄养在宋家颇有微辞,一是怕我连累了宋家,二来,也因我与怜柔的亲事,生怕委屈了怜柔……这是人之常情,我并不怪她。”
我点了点头道:“所以你就离开了宋家,带着纪正独自出去谋生?可你对宋小姐,一口一个怜柔叫得亲切,是因为小时候你们两家的情分?”
纪玉怔了怔,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我与怜柔打小相识,在我小时候,两家来往颇多,又因为年幼,对子女玩笑并不避嫌,后来定了亲,结亲是笃定了的事儿,两家为了打小培养两个孩子的感情,也没有多加干预……”
我喃喃道:“我还说我与你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原来你和宋怜柔才是……”
纪玉苦笑一声:“那时年幼,虽已懂一些事情,但并没有其他想法,我只是将怜柔当妹妹当同伴看而已。我小时候是个淘气的,怜柔也是,两个人只顾着淘气了,哪还有什么想头?家逢大变,一夕之间逼着人长大,我明白了宋伯母对我的嫌弃,也因对宋伯父心怀感恩,不想拖累了怜柔,便起了离开宋府谋生的想法。那时怜柔年纪尚小,纪家变故也是众人皆知的,我逃得性命住在宋家也甚少人知晓,不少人还以为纪家一门已经绝了,就算那时怜柔退亲,也无人质疑,是以,我便留下婚书,留了信给宋伯父,将这门亲退了的意思与他说了。我以为……这门亲事就这样断了……”-本文晋江文学城
“此后数年,我与纪正在柳树村汲汲求生,以的不过是个农户人家的身份,既无能力,报恩又从何谈起?我一心想着出人头地后再报宋伯父相救之恩,怜柔与我同岁,又得了我退亲的书信和信物,那时也定会已经另觅良人,相夫教子了……可我没想到的是……宋家竟会在这几年中败落,怜柔竟尚未出嫁。”
我静静地听着,问道:“那……宋小姐未出嫁的缘由……是什么?”
纪玉垂下眼帘,扭过头去,想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闺秀婚嫁事,实不是我该过问的,但我打听了一下,一是因她的两个哥哥纨绔,又担心她出嫁要分家产备嫁妆,从未替她好好操心过亲事……二是,她住在外祖母家,可外祖母年老了,能操心的事不多,如今也已经过世了,她又无父母,能替她当家做主的,就是她的舅舅、舅母了。偏生他的舅舅、舅母也不是省油的灯……三是……”
他眼中有几分愤慨,顿下了话题。
我想了一想:“莫非……她的舅舅、舅母另有所图?”
纪玉缓缓点了点头:“他们……竟也没几分亲戚友情之情,见怜柔还有……几分姿色,便不想轻易嫁了,要寻个好人家……”
我怔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纪玉一脸无奈和义愤填膺的神色,从小出生在农户人家的我,虽也听说过不少世间黑暗之事,可却没想到,人心险恶如此。
自个的亲外甥女,这样拖着,说是寻个好人家,更像是卖儿卖女的待价而沽,想借着自个外甥女的姿色攀炎附贵罢了。
我道:“那……宋小姐,就任由舅舅、舅母耽搁了自个的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