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钰仪长吁一口气,原本浑浊的目光变得澄澈,她道:“不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你,只要你对他好,好好照顾他,那便好了。”她起身,敛衣盈盈在沈嬅面前叩首,“我求你,好好照顾他,将来他视你为母,必然也会好好孝敬你。”
沈嬅被惊得微微发怔,但很快就恢复了神色,忙道:“你放心,高氏那个贱人早就死了,如今宫中孙昭仪,及江修媛与我交好自然不会对他如何,就算有故意要去害他,也翻不出我的掌心。”她扶起顾钰仪,“你既然如此重托,我必不负你,如果我让泽儿受到一丝一毫的危险,就让我五雷轰顶,永世不得超生。”
顾钰颔首深谢她,又道:“我去换件衣裳,你等会儿我罢。”已经是黄昏了。
钰仪出来时,已换了一身褕翟之衣,青衣绿锦、白玉双佩,原本披散的长发挽成圆髻,头戴九龙四凤冠,十二树首饰花钗。眉如远山含翠,稍作修饰的妆容下的她已是惊鸿面孔,无以复加。
她遥遥向福宁殿的方向一拜,尔后转身,将碗中的毒药一饮而尽。
毒药并未立刻发作,顾钰仪仍然是意识残存。沈嬅想起她与周衍毕竟是结发十年的夫妻,索性问她。
“姐姐,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话对你的结发夫君说的吗?你说完,我代你转达便是了。”
顾钰仪用仅存的一丝意识,喃喃道:“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沈嬅听完起身要走,走到门时,手倚着朱门,回眸一笑,笑得令人发颤,因为那不是寻常的笑。
顾钰仪在临死前发出一声叹息,“下辈子,锦瑟不要再进宫了,永远不要!”只是沈嬅已然走远了,并没有听到这句话。
日光映照进殿内,正对着顾钰仪的尸道。那七窍流出的血被风及日光一吹一晒,即刻干涸在地上。
沈嬅迈出门槛,差点倒下,丹荔见沈嬅心神不宁,便上前去扶,
“都好了?”
沈嬅略点点头,让丹荔扶着自己的手扬长而去;待走到昭阳殿的大门时,一位内待的声音刺破云霄:“皇后娘娘崩了。”
沈嬅闻言似是一惊,左脚一绊,双膝重重跪倒在地。膝盖触到冰冷的地砖,却有钻心的痛,豆大的泪水自脸颊滴落。
丹荔忙不迭地扶起,轻拍裙摆的落灰,“娘子,走路小心些。”随后扶着一瘸一拐的沈嬅离开昭阳殿。
走到长街上,沈嬅问丹荔:“今天是什么日子?”
“二月十六。”
沈嬅恍惚,想起自己入宫那日也是二月十六。可三年前这时草长莺飞,是个好日子;如今却是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
想着想着,沈嬅眼角垂下一滴泪,对丹荔说道:“走,去福宁殿。”
翌日,废后的制书诏告天下。由沈嬅起草,再经周衍润色。送到中书后,各相公皆无异议,只添了几个字在其中。
皇后失序,怀执怨怼,数违教令,不能抚循它子,训长异室。不可以承天命,焉能敬承宗庙?母仪万邦?今朕禀慈训,其上玺绶,废后。
而钰仪死后无神位享祭,梓宫不可入妃陵,迁出紫奥城,葬于衍庆宫。
顾钰仪已经三十载的一生,在熙元十年二月十六这天定格,他已不再是被困在深宫的皇后顾氏,而是自由自在的顾锦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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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等级
皇后
一品:贵妃、淑妃、德妃、贤妃(各一人)
从一品:太仪、贵仪、淑仪、淑容、顺仪、顺容、婉仪、婉容(各一人)
二品:昭仪、昭媛、昭容、修仪、修媛、修容、充仪、充媛、充容(各一人)
三品:婕妤(共五人)
四品:美人(共九人)
五品:才人(共九人)
六品:贵人(共九人)
无品阶:郡君、县君、御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