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鹤庭眉头骤沉。
想起法染的那句,我给你留了件礼物。
用他山之石攻玉么。
他就只有这种招式了?
心思电转间,梅长生神色渐渐沉定:“好啊,言世子远道而来,想必还未找住处,梅某为你安排。”
“不必不必,阿姐这儿不是有现成的地方么,”言淮回头对宣明珠讨巧一笑,“阿姐能不能收留恣白几晚?”
他风尘仆仆地来了,宣明珠自然不能让人住客栈去,点头的同时,削了他后脑一下子,“收起油腔滑调。”
瘦西湖的景今夜是赏不上了,宣明珠拉着这只小脏猫子进门,瞧这一身的土,得先把他安顿下来。
进门前,她想起来,转头对梅长生道,“天色不早了,梅大人请回吧。”
那门便在梅长生面前阖上。
“公子。”
姜瑾刚接到城门口递来的消息,快马赶到北郊,便见公子静静立在青坞别业外头。
他焦急地捏着手里的信上前:“公子,京城的言世子……”
等看清公子的面色,姜瑾话音一顿,便知公子是知道了。
他不由运了一脑门子气,心想言世子在京城九门提督当得好好的,非上扬州干什么来,这不是裹乱么!
话说回来,有些事在洛阳不好施展,这扬州城可是姓梅的地盘,姜瑾见不得公子不欢,挺起胸脯子道:
“公子说吧,有什么吩咐,属下等言出法随,绝不言糊!”
梅长生唇角木然勾动,似是笑了一下,细看眼里,却无温度,仿佛蒙着层淡淡的自厌。
他说:“回去睡觉。”
睡觉?姜瑾愣神,公子莫不是气糊涂了,这个时候不想法子将言世子和大长公主分开,睡什么觉啊。
难道梦里还能将公主抢回来不成?
宣明珠将言淮领进去,命澄儿将她所住院落的侧厦浮游小筑辟出,又命泓儿烧热水,赶他先去清洗一番。
待少年洁净一新而出,宣明珠也换下了身上胡服,换上一身弗肯红色软缭绫的家常燕寝之衫,坐在竹篁馆的水荆长案后头,向对坐一比:
“坐下,说,干什么来了?”
方才在人前给他留着面子,此时便是审人的架势了。
言淮打小跟着她长大,阿姐什么脾性他能摸不准么,觑见那张冷玉芙蓉般的面庞,非但不怵,心里反而痒得慌,嘿嘿坐下道:
“真没什么事,就是听说阿姐到扬州来,还是跟着姓梅的……梅巡抚一道,有些不放心,来给阿姐充个护卫。”
宣明珠清凉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不放心什么?”
言淮望着她的神色,一时语塞。
“一个羁守上京九门要地的总领督卫,撂下家业一个人赶到这里,你说,你不放心的是什么?”
“阿姐是要赶我走么?”言淮被诘问得静了半晌,轻轻问。
宣明珠被他伤情的语气触动,意识到自己口吻重了,噤了噤,想抬手抚一下他的头发,手臂却又没能抬起。
其实她心知肚明,他是为何而来的。
她对他太熟悉,可惜她对他太熟悉了。
从三岁,到十三岁,从一个小鼻涕虫到如今的朗朗儿郎,她手把手地教他射箭骑马,哄他喝酒,带他游猎,看着他的身条竹节般一年年拔高……
那种熟稔感,是把背后完全交给他也可放心的信任,一如手足。
惜无关风月。
“南疆七年。”
宣明珠才说了个头,言淮目光霎那闪动,听阿姐继续道,“当年我没想到你气性那样大,没能拦下你,那些年……你以为我便半点不担心吗?”
“只是这些话,按你我的交情,原本尽在不言中。可我不能耽搁了你,我的心思你本也知道——”
宣明珠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视你为亲弟,宣明珠很感谢言恣白对我的一片心意,但若说超出……”
“阿姐。”
言淮打断了她后头的话,少年的一双眼睛明亮如朝阳,淡淡笑,“听小芝姐说,阿姐用一杯酒便破了柳息壤的妄境,对待外人尚且如此,阿姐,就不肯疼一疼恣白吗?”
就不能,和恣白试一试吗?
他眼圈染了浅浅的红,低下头没敢看她。
那句话在喉咙更噎如堵,到了嘴边,却变成一声轻松的笑语:“阿姐莫恼,我只想让你陪我两日,就两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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