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的火焰颜色燃尽，再触之不及的过往在故友熟悉的笑容中缓缓散去。

……

鲁斯坦怔怔地站在洞窟入口，又有些茫然无措地看着那洞窟旁边散乱堆放的干柴火。

几具身穿衣甲的白骨躺落在烧黑的痕迹旁，似乎是在最后一刻也是依偎着温暖的篝火在睡眠中逝去一般自然。

唯有靠坐在角落里的那具身穿着浅绿色布袍的骷髅还望着入口的方向。

在盼着谁人的归来一般没有被风吹得倒下。

残缺不齐的断指，如此熟悉又陌生。

看着这几具似乎一直到死前最后一刻都还相信他能够归来一般的骷髅久久沉默。

最后的篝火似乎没能燃起，这片与外界一样寒冷的洞窟里也再没有了太多昔日的痕迹。

角落的竖琴已经辨认不出模样，刻着名字的锈蚀西风剑落在了一旁。

“抱歉，我回来晚了……”

鲁斯坦终于还是硬撑着被冻僵的身体蹒跚地来到了洞窟前，停下脚步。

这一刻他终于还是再笑不出来，那比哭还要难看的牵强笑容根本再难掩盖悲伤。

他轻轻迈步走近这片洞窟，熟络地用身上的打火石将那早已熄灭的篝火重燃。

继而动作轻缓地在熟悉的位置上，向着身旁那具望着入口方向的白骨满是感慨地开口。

“哈佛根，你问我地脉到底能不能藏起一个故事……我说不清楚。”

“我没见过会唱歌、会说话的石头，而且你我讲的那些故事放到现在来看可能有些老套了……那些年轻的孩子们大概也已经不爱听，不太能感受到其中的乐趣了。”

说到这里时，鲁斯坦也不由得沉默了片刻。

“要是现在能有一壶酒就好了，我忽然很想听你弹那明明听得都快耳朵长茧的调子。”

“你说过你提前谱好了待到我们走出这座雪山之后才能拿出来弹的庆功曲，那关子就这么卖到了现在。”

他看着葳蕤篝火露出了沧桑的笑容，沙哑地继续他的自言自语。

因篝火而渐渐温暖的这片洞窟里也唯有他的独白能和着洞窟外的寒风。

和着他记忆里的曲调悠扬，酒水酣畅。

“我在外出的时候我碰上了骑士团的其他人，但是他们不愿意跟着我到深处来带你们离开……”

鲁斯坦露出了释然地微笑，红着眼眶把自己身上那刻着自己名字的身份牌取下。

随后轻轻将其与一旁那同样挂着几串被锈蚀得不成样子的身份牌放在了一块。

“那时我没能冷静下来，他们说我是疯了才又扎进风雪里。实际上……我大概比任何人都期盼着能早点离开这片雪山，我的未婚妻还在家里等我……我惹她生气了还没来得及道歉呢。”

沙哑的声音中，他那难以言表的遗憾也只能讲给自己听。

“也不知道罗莎琳还能不能记得我，不过那么多年过去了，她也应该有了自己的生活了吧……真想知道谁又能配得上她呢？她温柔善良得像个公主，我只是个流离落魄的西风骑士。”

倒映在他眼眸里的这片篝火似乎在渐渐变得黯淡，整片雪原如过场戏的剪影一般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你知道的，哈佛根，这片雪地冰天里唯有一处地方不会下雪……值得我停留。”

“不过，现在我又得走了……不离开这儿的话，我会连累到两个无辜的孩子。”

“他们和我不一样……还有美好的明天，”

鲁斯坦一边呢喃着，一边缓缓站起身。

一如既往那般向着洞窟外边走去，最后又回眸望了这洞窟一眼。

那风花在了洞窟里的昔日战友们再也回应不了他，再没有力量等候他再度归来。

“我很快回来，你们这一个两个身上带伤的可千万别再往雪里闯了……”

在说下这句话时，他终于还是不争气地鼻头一酸。

那泪水从眼眶落到了他的胡茬上，最终无声地碎在地上。

该是怎样的心情，才能驱使着一个早已不再的人鼓起勇气去向一片寂寥的遗憾说一声很快回来。

这样的遗憾，他当然不知道该如何承担。

他只是一个真正的西风骑士，有着必须要做的事情而已。

风雪再度呼啸，鲁斯坦的背影渐渐隐没在了这片洁白之中失去了踪迹。

唯有洞窟里的篝火，还在燃烧。

……

愚人众营地内，一处色调昏暗的帐篷里。

罗莎琳翻看着手底那几串锈蚀得不成模样的身份牌，摩挲着上边攥刻的名字。

似乎是其中有什么值得她那双美眸留恋的情愫一般悠远，夺目得如同烈焰燃烧。

蓦然间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只是淡淡地抬起头看向了帐帘处。

“进来吧。”

她开口命令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让此刻怯生生站在帐篷外头的砂糖亦是吓了一跳。

随后砂糖就这么把小脑袋瓜伸进了帐篷，紧接着才动作缓慢拘谨地走了进来。

与那分明紧张不安的姿态显得格格不入的，是她那藏在圆框眼镜下的坚定眼眸。

“女，女士大人……我在研究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需要您的帮助。”

砂糖抬起头，在与罗莎琳那像是凶猛烈火般的眼眸对视的那一瞬间又下意识偏移开。

但在下一刻她就又把视线望回去，那其中并不退却的态度十分认真。

被她攥在手底那颗隐隐发光的晶石早已浸透冷汗，显得微微发颤。

见状，罗莎琳也只是不可置否地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

那炙热的美眸早已盯紧了眼前娇小少女那攥紧的手掌，显得如此平淡。

仿佛即便是对方真的怀揣着怎样的恶意企图突然袭击她，她也能轻松化解般。

“不用那么拘谨，你知道我从未为难过我的下属的，不是么？”

待到砂糖走近，她才站起身优雅地走到了对方面前。

顶着强大的气场，砂糖也只是脸色有些发白地点了点头。

聪明如她也已然读出了对方话里的态度，留给她辩解的机会大概也仅有这一次了。

砂糖暗暗吸了口气，终于是摊平了手掌把那颗晶石出示了出来。

“女士大人，我有一块晶石……能够在感应外界搜救队伍的方向时发出光芒。”

“我听营地里的大家说，您能够做到在不引起塌方震动的前提下把岩洞的墙壁熔化出通道。”

她看着仍是面色如常的罗莎琳，紧张得几乎心脏都要跳到了嗓子眼。

“然后呢？你说的这些并非是让你焦虑成这副模样的原因吧。”罗莎琳终于还是伸出手接过了砂糖手中的晶石，若有所思地轻轻翻看着。

“比起盲目行动，慢慢在这处洞窟里寻找到出路不是更为稳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