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鸿生把汽车工厂的事情告诉了黄金荣。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黄金荣听后,侧过头往后面喊了一声,“月笙,过来一下。”
杜月笙迅速闪身到黄金荣身旁,“您叫我。”
他刚刚拜在黄金荣门下,凭借着头脑灵活、八面玲珑的本事迅速夺得了黄的赏识。
黄金荣说:“这位是李大学士,你知道吗?”
杜月笙恭敬道:“全天下哪还有不认识李大学士的人。”
黄金荣说:“我听说就有。”
“谁这么有眼不识泰山?”杜月笙问。
黄金荣说:“李大学士在上海要开家工厂,造汽车。”
杜月笙插嘴:“这是大买卖!”
黄金荣接着说:“厂子在徐家汇一带,有一些不识好歹的去捣乱。我记得你以前和那个叫张啸林的在徐家汇一带做过事?”
杜月笙回道:“是的。”
黄金荣说:“你啊,得学会怎么教手底下的人,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
杜月笙很聪明:“李大学士就是不能惹的人。”
“那是自然,当年陈都督就对李大学士十分恭敬,”黄金荣说,“怎么能让一帮不知好歹的小混混扰了李大学士的大事?”
“我明白了!”杜月笙打着包票说,“我今天亲自去一趟,保证绝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很好,”黄金荣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笑呵呵对李谕说,“李大学士,月笙是我的人,他办事您放心。”
李谕说:“有劳黄探长还有杜巡捕。”
“不敢不敢,”黄金荣说,“都是应该的,要是让您在上海滩不高兴,就是丢了上海滩的面子,我黄金荣更没了面子。谁叫工部局的董事都天天夸您,以后我还得仰仗您在那边说两句好话。”
李谕可算知道为什么他办这件事如此利索了。李谕在洋人圈里太有名,法租界工部局董事和英美公共租界的董事们都非常尊敬李谕,也乐得与他攀交情。
“好说,好说。”李谕随口应道。
袁克文此时也卸了妆,来到台下。
黄楚九立即说:“二爷这边坐。”
袁克文坐下,看到了李谕,顿时不胜唏嘘:“李大学士,别来无恙。”
“袁公子一家生活可好?”李谕问。
袁克文叹了口气:“还好。”
“算起来,当年从八大胡同抱出来的家骝,也到了上学的年纪。”李谕又说。
“李大学士竟然记得犬子,他也随我搬到了上海,今年就要上学,”袁克文停了一下,然后又悠悠地说,“要是将来能做个如院士先生一般的大科学家,也是一个不错的出路,总好过在官场尔虞我诈,浮浮沉沉。”
“未尝不可,”李谕说,然后问道,“袁公子真不准备回京津了吗?那里总归还有张家帮忙,不至于……”
袁克文摆了摆手:“不回去了,我在上海挺好。”
张镇芳(张伯驹之父)和袁世凯是亲戚,张镇芳混得一直不错,袁克定后来便投奔了张家。
可按照袁克文的性格,还真不想寄人篱下,而且他与大哥关系不和,更不愿意回去。
李谕也没法劝。
黄金荣则大大咧咧说道:“全天下没有比上海滩更快活的地方,二爷,您说是不是?”
袁克文精神一振:“没错!”
黄金荣悄声对他说:“二爷,最近新到了一批洋土,咱去快活快活?”
袁克文立马说:“我正愁今天还没吸上这口!”
他接着对李谕说:“李大学士,今天暂行别过,有时间让犬子向您请教。”
两人随即告别众人。
他们走后,刘鸿生无奈地说:“鸦片真是屡禁不止。”
李谕晓得就算大力推行卷烟,禁绝鸦片也不是一时半晌能做到的。
“工部局早就发了明令禁止烟土,看来巡捕房并没有落实。”李谕说。
“诚如先生所言,”刘鸿生说,“那位华人探长黄金荣的黄公馆,正是法租界里流转鸦片最多的场所之一。”
李谕问:“他们从哪弄来的鸦片?”
“都是洋货。”刘鸿生说。
李谕纳闷道:“现在还有洋土?”
“一直有。”刘鸿生说。
黄楚九也不知内情,说道:“不可能吧!就算洋人假公营私,他们也绝不敢公然让洋土过海关。”
“确实不敢走海关,但这些鸦片商想了绝妙的办法,”刘鸿生说,“我在码头待的时间久,见过他们的操作。黄浦江直通大海,有自己的潮汛。烟商看准黄浦江涨潮的时间,将密封的烟土一包包抛入江水中,利用潮汛的力量,就可以送到人迹罕至的某一段黄浦江边。这段江岸上早已预伏了一群专门捞烟的人员,如此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烟土运到内地烟商手中。”
黄楚九感叹道:“真是把靠海吃海给研究明白了。”
刘鸿生说:“不过潮汛终究无法完全掌握,岸边总有一些得到内幕消息的其他人,偷偷拿着扒钩抓取烟土。烟商吃了瘪,也不敢声张。”
“简直就是黑吃黑,”李谕笑道,“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刘鸿生说:“上海滩正是个大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