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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节 云霄(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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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长盛十四年,我及笄那天,雪下的很大,太子殿下他说要退婚。

在爹爹的坟前,我上了柱香,心下一阵悲凉,想他风光霁月一生,临了化作一坯黄土眠于一口棺。

林嬷嬷将那退婚圣旨递给我,我寻了个火折子,看也没看便将它点着了。

「太子殿下真威风,跪在宫门只一夜便断了这姻亲,又搏许千金美人笑,倒是叫我好生吃亏。」

万莫不知,十几年前长辈间一纸姻亲,却要我去受那负俗之累。

我扬了扬手中的灰,寒气在指缝间擦过,残烬毫无留恋地四散于空中。

「寡恩薄情之人的骨灰,想来也是同这殆尽的燃尘无二致,轻飘飘撒了无踪迹罢?」

忽地不自觉想起了昨夜被抓到的南胥国细作。

他好似很惊讶会是一个女子担任这劳什子刑侍郎。

我将他流露出的不屑收入眼底,手起刀落。

月华流淌在我那双替父亲书写过无数折子的手上,常年握笔的指尖生疏地使着尖刀,茧子沾上的血珠清辉下格外剔透。

「将这副鱼目送给陛下,以太傅的名义,就说汴安当年死不瞑目的人太多了,刑部缺一个孟姓的尚书。」

告诉那个蠢皇帝,没人陪他下棋了,我要掀翻这桌子。

(2)

长盛十年,我是在这一年遇到的太子。

我是有福气的人,哪家姑娘能受帝师的谆谆教诲,哪家姑娘的爹给女儿成天灌输「经天纬地曰文,照临四方曰明」的理念。

如若我那被誉为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父亲不会在我听他传道授业时走神拿戒尺掌我手心,不会于寒夜正酣天未明时将我拖起来念书。

那便是天大的福气。

我鼓起勇气爬上他的肩膀,亲亲那个令万千京城少女魂牵梦萦的脸,委婉的告诉他,他的女儿愿长眠于床榻不复醒。

人人都说太傅清冷至极,他的女儿不过「一亲芳泽」,他便失了神。

于是我每日起来的时辰更早了。

极好,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是个有脾气的人,哪家姑娘能让天子尚敬三分的太傅面带愠色的满街寻,哪家姑娘又能整日精力充沛去爬一万三千六百石阶,登那山祈寺?

那必然是我孟野云。

山祈寺里有个骑着小羊羔的小和尚和笑眯眯的方丈。

「小和尚,我寻思着和尚天天吃素斋,你是怎么吃胖的?」

小和尚端着圆包子般的小脸,自小在山中长大,被露水山月滋润,如一块未被掌眼的羊脂玉,渗着灵灵水气。

我戳了戳小和尚脸上白嫩嫩的婴儿肥,软肉凹陷又复原,被戳得紧了,挑起桃红。

「小僧也不知呢。」

他神色如常,小腿却磨磨蹭蹭,默默地后退半步,身畔的小羊羔瞪着一双乌溜溜小眼睛。

「那你可否告知我你的法号?」

「小僧没有法号的。」

小和尚是个别扭精,问他名字,便守口如瓶,如同犯了忌讳一般,说也不说。

只得作罢。

我盯着他,看那软乎乎肉肉的耳垂,心痒痒,伸手捏了捏:

「这么见外,那你且说道说道,为何每次我到这寺庙,你总守在门前?」

我指间一坨肉色变得绯红。

「小僧,小僧经常守门的。」

他低下了头,错开了视线,任由着我对他的耳朵胡作非为。

被他顺毛的小羊崽子咩咩叫,不知臊,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他主人的小手。

只见他包子小脸猛地一僵。

「出家人不打诳语,莫要诓我,守门的皆是武僧。」

他一噎,有些窘迫,泄愤似的拔下了几根羊毛,小羊崽子咩了一声跑开了。

小羊羔玉液晶晶亮,小和尚掌心湿哒哒。

见状,我玩心大起,伸出一根手指弹了他个脑瓜崩,他毫无气势的盯着我,眼神幽怨。

我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作势要替他擦手,

他眼底的幽怨迅速转变成害羞,结结巴巴了起来:「于,于礼不合的。」

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于礼不合?不过是个帕子罢了。」

忽地被我白了一眼,他低下了头,像是服软,可却小声解释道:

「男女之间要注意分寸,不可,不可如此孟浪张狂。」

张狂?我轻笑一声,没有出言。

片刻的安静。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对上我的视线后又马上低了下去,转而轻轻的拉了拉我的衣角,「莫要生气,我,我不是说你孟浪张狂的。」

「我素不喜繁文缛节,眼下无旁人,还恪守那些个古板无趣的规矩作甚?」

小和尚见我没生气,松开了捏住我衣角的手。我乘他不备,赶忙拿帕子擦了擦他被小羊羔舔舐的手,将帕子塞到他的手上。他忸怩了一会,还是收下了。

不过很快,小和尚养的小羊蹬着四个蹄子跑了回来,嘴角还带有若有若无的铁锈腥气,通体雪白沾染的红很是醒目。

它咬着小胖子的裤脚,急躁的咩了一声,见他没反应,索性绕到身后轻轻的顶他,又跑到前头,一步三回头焦急地回头看着我们。

待我们走近了一看,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夹杂着才开的桃花芬芳,如此极端刺鼻的味道,引得一阵反胃。

地上躺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人,被鞭挞了几番,黑衣开了几个口子,裸露在外的肌肤伤痕累累。

我哆嗦了一下,险些站不稳,小和尚也不好受,小脸几分红润血色尽数褪去。饶是如此,他抿了抿嘴,学做那做法方丈,双手合十,「小僧这就超度施主。」

「我佛慈悲,阿弥陀佛…」他一边念叨着佛门净地不容污秽,一边又嘀咕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最终还是犹犹豫豫的和我一起将这人抬进了寺庙里空余的厢房。

「小姑娘每次一来就能倒腾些新东西,这次还整个人出来。」方丈闻讯赶来,弯起眉下一寸月。那一贯以来的笑容在看到床榻上浑身是血的人僵硬了片刻,转头望向了我,神色复杂:

「小女娃倒是有本事,带回来个了不得的人。」

「老和尚,他是在你们寺庙里发现的,怎地成了我有本事。」

方丈朝我吹胡子瞪眼,拂着自己地阁处的须白,笑不及眼底的眸子有转瞬即逝的怜悯叹惋。

「我佛只渡有钱有缘人,不渡无钱无缘人。」

铁定是花了眼才看到他眼底的怜悯。

我讶异于他扯犊子的无耻,堂堂佛庙方丈,算盘打的啪啪响,半点亏不肯吃。

佛门地见死不救属实是叫我大开眼界。

「老和尚原是只铁公鸡,同胜造七级浮屠的救人一命相比,那些个修门槛的香火钱可值一提?」

小和尚欲插嘴:「非也,非也……」

我马上扭头瞪了他一眼,他旋即如鹌鹑一样,老老实实地闭嘴了。

方丈只是笑了笑,眸意渐冷。

「你瞧这小友身上,衣着华贵,再仔细瞅瞅这样式,小姑娘可是知晓一二?」

黑色缎袍,金丝滚边,绣着蟒蛇的模样,广袖袖边缂丝忍冬花纹。

我脑子里警钟大响,竟是捡了个太子。

大周皇室血脉稀薄,皇上膝下子嗣不过二人,一位是太子,眼下生死不明。二皇子是早产儿,体弱多病养在太医院,活到弱冠便谢天谢地。

「我佛门不染世事。」

方丈再度开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我了然,我非佛门中人,又与国事息息相关。

爹爹为帝师,虽长陛下不过几岁,却是真真正正的三公集权,乃是历朝历代都前所未有的位极人臣的太傅,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辅佐陛下在储君之争,九子夺嫡中立下了汉马功劳。

「兹事体大,小姑娘还不回家告诉你的太傅爹爹?」他看出我眼中的纠结。

「那眼下就让他这样躺着?」

我不解,这老匹夫想事这般不周到么?

「小姑娘,你的一举一动可都是代表着太傅。」

他饶有深意地打量,叫我心下一乱,不由得低下了头。

若是我不管太子死活,想来日后也追查不一个日日闲来无事跑到寺庙里的小姑娘也要费一般大功夫,便不会惹上什么大事。

可若是铁定心思多管闲事,便是要入趟浑水,太子浑身血便会染我红裙。

难道要叫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我自诩做不到。

脑海里浮现起某日天公不作美落簌簌大雨,陛下因些个原因误了早朝,大殿前,我那太傅爹爹如竹节般挺立的脊梁傲然立于暴雨中,静候朝门开,半分不见落魄。当夸一句松柏凛凛,太傅峥峥,是为长栖人间仙家鹤,七分浩然气。

思至此,我郑重地开口:

「当今天子姓顾,天亦姓顾。」

他哈哈大笑了一声。

「好,好,好一个天姓顾!」

小和尚正用粗布擦拭小羊带血的嘴角,听到方丈这样反常的笑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了过来,眼神迷茫。

(3)

太子在庙里静养了些时日,方丈不过提供了个住所,汤药还需我负责。

「云儿姑娘,这簪子配你可当真好看。」少年人眉目间矜贵自显,久病之躯面色尚有些苍白,他轻轻地将木簪戴在我的发髻上,言语和煦,剑眉挑星目,刀裁长鬓,色若春晓,顶好的皮相。

我并没有告知他我的名讳,只是自称「云姑娘」。

太子殿下情况并不好,记忆时断时续,想来伤到脑袋,不过万幸,他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面对他这番自来熟的轻浮,我淡漠道:

「太子殿下,不过一寻常簪子罢了,我一俗人,配这俗簪子很是正常。」

虽救下了他,但却不想同他有过深的交集。我也自觉矛盾,怕麻烦还救下一个大麻烦。

他好似并未察觉出我的疏远,又或者说并不在意我的冷脸,仍旧自顾自的开口:

「云儿姑娘,孤虽为太子,却遭贼人算计,落得如此田地,幸得云儿姑娘所救,你唤孤一句君临哥哥便好。」

我麻木的忽略掉了云姑娘中那个让我鸡皮旮瘩起了浑身的儿字。

如此亲昵的「君临哥哥」我自是叫不出来,济济数面,不过照拂了些许时日,饶是他笑得人畜无害,可言辞间一口一声「孤」,疏离之意很是明显,却又让我不要见外。

可笑。

「太子殿下名讳,民女不可直呼。」

话虽如此,可我端着碗的动作却不客气,尚且冒着腾腾热其的汤药被我一推,直接放在他的手上。

我扬了扬眉,挑衅道,「殿下趁热喝罢。」

瓷碗委实是烫了他一下,他险些端不稳,身子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不过须臾,他冲我爽朗地笑了笑,「云儿姑娘如此生动活泼,远比宫里些个婢子有趣多了。」

孟太傅之女荣幸之至同东宫婢女堪论心性,受储君青睐盛赞,我莫不是该跪谢他。

也罢,同他争论个什么。

「太子殿下早日可得好好养伤,莫要再出什么岔子了。」

我叹了口气,只求这尊大佛早些回宫,莫要在折腾了。

「宫内枯燥无味,于此偷得浮生半日闲,倒也逍遥。」

说罢,他翘起卧在床上的腿,双手枕在脑后,嘴角噙着笑意。

原是同我一样坐不住的。

不过,还是如实同爹爹汇报太子的情况,不过爹爹只是嘱咐我不必太费心。

我向来猜不透爹爹的心思。

三月匆匆,我尤爱晚春出窖的青梅酒,温醇青酸,饮上一小盅,随手拿出一小包话梅。

此间春日,可赏山祈寺桃花纷纷落。

好不快意。

顾君临也是个不见外的,自从能下床榻,便日日像个街坊老大爷在庭前懒懒散散的坐着,现在厚着脸皮讨要我从家里偷偷弄到的酒,喝了还偏生一副极惋惜又嫌弃的模样道:「饮青梅酒,啖话梅,俗家食,不若宫中琼浆玉露。」

我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碗碟,将酒洒在地上:「太子殿下殊胜尊贵,凡物怕是污了口。」

他也不恼,反而认真的点了点头,「孤当体恤百姓之苦。」

话虽如此,又给自己盈满一壶。

我无可奈何。

「小胖子,饮酒否?」

索性不去理他,转而凑到小和尚旁边,他见我一靠近,那肉乎乎的小耳朵好似要滴出血一般,我顺势捏了捏那耳垂,这般亲昵的举动叫他那润玉圆滚滚的小脸也抹上了胭脂,两面红霞连颊发。

「不可,不可饮酒的。」

他小心翼翼的挪了挪屁股,保持了与我的距离,眸子清亮又转瞬即暗,闷声道,「佛门戒律不可破。」

「方丈不在,偷偷喝一点,没人知道的。」

我出言蛊惑,他饮粗茶,只得巴巴地看我们饮酒,也怪可怜,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人,却时时刻刻要恪守清规。

当然,除却怜惜,我更想知道这板板正正的小佛子,若是逾越规矩醉酒,是怎么个模样。

念及此,我倒了一碗酒,强塞到他的嘴旁。

「就喝一点点嘛……」

他抗拒地推了推,才淡下的绯红,见我一凑近又涨了起来,说出来的一番话却又沾着苦涩。

「酒肉穿肠过,小僧恐佛心不再。」

我不死心,拿出颗话梅,「试试这个?」

但他依旧不愿意,垂着狭长的睫毛,一副拧巴样,像极了那只小羊羔,我又怜又恼,正想开口,他忽地瘪起了嘴,怅然道:

「若是贪嘴,日后吃些素斋总会不免念着别的。」

张了嘴,便是日日夜夜想着山下俗世,这清修愈衬寒苦,如若无始,那无终便也不足以叫人难释怀。

「强人所难非君子所为」一旁的太子吊儿郎当的投掷了颗话梅,再一口接住,我才注意地上掉了许多梅子。

糟蹋,又叫人糟心的吃法。

我心痛,这话梅可是我托嬷嬷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怎地便宜了这厮,于是赶忙将话梅拢做一团,放在离他远远的地方。

「莫要如此小气嘛,就几颗话梅。」

这行事不羁的太子殿下笑眯眯地凑了上来,我想也不想,一巴掌拍了上去。

「登徒子。」我白了他一眼,恼怒了起来,一时不注意,还是让他拿走了几颗,他见得逞,又露出贱兮兮的笑容,好一只大尾巴狼。

我被他气的肝疼,索性别过了头。

一朵桃花忽的落下,顾君临身子一探,伸出手来,粗糙的指腹轻轻的拂过我的发丝,带有些许温热,回过头,直直撞入了他深不见底的双目,漆黑的瞳孔似有潮汐涌动,他喉结一紧,微微颤动。

待花被拂落在地,他又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口中不着调。

「云儿姑娘真是好姿色,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八字沾得落花二字。」

一时不知道是在夸赞还是在揶揄。

于是又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推开了他的手臂:「碰什么碰,男女当大防。」

他不服气,「你不也天天上下其手那小胖子吗?」

我看了他一眼,嗤笑道:「看你这模样,哪有小团子讨喜?」

小和尚饮茶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又咳嗽了几声,面色红润,怕不是呛到了,我赶忙过去帮他顺气。

(4)

其实来山祈寺最大的乐趣不是逗小和尚,而是在他抄写佛经敲着木鱼的时候逗他。

我拿起他面前的一卷纸,他的字迹同他一样端正规矩,说不上名家好手笔,不过却是一板一眼有始有终的分明,倒也赏心悦目。

「老僧三十年前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体歇处,依前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

我念了出来,疑惑道:「你个小和尚说自己劳什子老僧。」

小和尚摇了摇头,「不是我写的。」不过又意识到了什么,点了点头,「不对,是我写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

「说的什么胡话,前几日烧糊涂了?」

我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嘀咕道,「这也好了呀。」

他轻轻的抓住我的手,从额头上放了下来,却并未松开,反而握住了,蹙了蹙眉,清而亮的眸子沁出不悦,「怎这样凉?」

说罢,扶在案上的另外一只手也捂住了我的手,呼了口气,将热气渡来。

我看着他光滑的小脑袋,手痒痒地弹了几下,不一会,白净肌肤浮现出淤红。

心虚地打量了他一眼,见他毫无反应,只是搓了搓我的手。

前几日他生了场小病,我好心照顾了几日,未曾想痊愈后对我平日里素来轻浮的挑逗举动没那般反感了,这倒叫我好生不习惯。

他开口解释,「方才那经文乃一前辈所言,我不过誊写下来罢了。」

我垂眸欲仔细端详,忽地发觉这纸材质特殊,肉眼可见的滑如蚕丝,晕墨轻和。

御用白鹿纸。

心下一惊,联想到他从未告诉过我名讳,扭头看这软糯的小和尚,只见他面色柔和,温声问道:「这下可暖和些?」

我将手抽出,一阵温热散去,又摸了摸这纸,果不其然,并非凡品。

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去面对他。

我是何人?当朝太傅之女,虽年不过金钗,却可逆常理恩荫入仕,耳濡目染经国序民,辅君弼主之道的孟野云。

可小和尚,你是何人?

才寻一处可称「云梦大泽归隐处」的偏安隅,奢妄不受案牍劳形。未曾想过,饶是云梦深处都有卧龙凤雏水镜玄剑四位权谋之士。

山祈寺,恐非我想的那般简单。

「可是被这前辈似是而非的禅语所惑?」他拉住我的手,指着纸上最后一句「山只是山,水只是水」。

说是拉,倒不是说是攥,好似一松手,我就会消失不见了一般。

他看着我,狭长的眸子里浮现出我读不懂的复杂,有千言万语欲还说,热忱灼灼,竟叫我不敢与之对视,往日小羊羔般温顺的神色半点也寻不到了。

「前辈三见山水,临了一句『山只是山,水只是水』,何必为前言所扰,追前言何意?」

山只是山,水只是水。

是了,我是偷偷溜出家,叫父亲操心的孟野云,你是见我凑近就脸红,推推搡搡的别扭小和尚。

(5)

某一日,顾君临神秘兮兮的拉住我说给我带我去个好地方。

我不解,跟着他走,弯弯绕绕的山路,不知走了多久,恍然跌入一片火红,只见一簇簇花烛怒放着,比那山祈寺内粉嫩桃花更加惊艳,飞红如雨,竞吐芳华,拂面风起,这大片殷红似舞姬红袖招,只恨花烛香淡,无甚芬芳。

我看的痴了,顾君临见我这副模样,低声笑了笑。

陌上花开,眼前少年如玉。

「可还喜欢?」他明明轻松的询问,我却听出了些许颤音。

我点点头,此般美景,如何不喜?

「这是本太子寻到的花田,你如今看了便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原是有要事相求。

我疑惑的看着他,「何事?」

我见他张了张口,嘴唇翕动,面色绯红,可说出来的话细若蚊呐,「云儿姑娘于孤有救命之恩,他日孤娶你,予你泼天富贵如何?」

「什么?」我凑近了听,这个太子平日里大大咧咧,直接爽快,怎么,说个话像嗓子里卡了痰一样,话都说不利索?「没听清就算了。」他忽然恼怒了起来,抿着嘴不吐一字。

我又不免翻了个白眼,「太子殿下,每次见着您,我这眼皮子总是翻个不停。」

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情,也罢,他不愿意说,那我也不问就是了。

「好好说话,别阴阳怪气。」他气急败坏,炸毛了起来。

我洒然一笑。

面前火红翻滚,春夏交替之际,暖阳和煦,他熄了气,旋即也爽朗笑了起来。

「话说回来,殿下前几日怎么同那样好脾气的小和尚吵了起来?金口出的何等良言,连小佛子都能惹怒,可否传授我一二?」

近几日,小和尚和顾君临彼此不给对方一个正眼,顾君临冷哼之刻意,似是要将鼻息化锤,给小和尚光溜溜的脑袋来上一下。

小和尚也不是省油的灯,顾君临一贯以来挑食金贵的很,小和尚便吃素斋时一口三叹,悯农人心血为人糟蹋,悯储君不知百姓疾苦,悯世事无常太子沦落如此。

不阴不阳的嘲讽。

「好好的提他做甚?」

到底还是没有攀谈下去。

次日,我掇窜着小和尚来这花田。

却见昨日红潇潇,今入目仅绿茎,风一吹,更显萧索。

「奇了怪了,昨个来还见此处花烛昳丽,哪里来的采花贼,做这种缺德事?」

我回头看小和尚,他撑着惺忪的睡眼,被我这样风风火火的拉过来看这样的「美景」,竟是半点不气,反而一副唯唯诺诺受气小媳妇的样子。

「不要紧的,不过些花花草草罢了。」他温吞吞的拉住我的衣袖,身子摇摇晃晃,。

我不由得愧疚了起来,分明是我不管不顾拉着这还没睡醒的小和尚跑这么一段路,他忍着困意陪我,却见不到我所言的美景,还要强打精神。

「不要紧的,小施主心意小僧知道的。」他好像很费劲的瞪大了双眼,轻轻的将拉我衣袖的手放下,转而牵住我的一只手,垂下眼眸,「不过,劳烦小施主带带路了,小僧困的都睁不开眼了。」

(6)

这一次,是我站在山祈寺门前看着小和尚了。

「施主,我要走了。」小和尚瞧着有些感伤,向来温热的小手此刻冰凉。

「师傅要我下山修行几年,日后小施主到访,恕小僧不能亲迎。」

「咩咩~」

小羊察觉到了什么,眷恋的蹭了蹭他的手。

「劳烦小施主照看小僧的小羊羔了。」他轻轻叹了口气。

我不解,对他这劳什子修行很是疑惑,眉头拧了起来,「修什么行,下什么山?」

他静静地看着我,唐突的伸出了手,在酷暑下透着凉意的手抚上我的额,好似想替我抚去皱起的眉头,开口一如既往的柔和:

「小施主还是笑起来好看。」

远处的红霞倒映在他的脸上,平日里一挑逗就羞红脸的小和尚在此刻变得陌生,浑身上下好似沐浴着佛缘。

他逆着光,同我并立,我们离得很近,可又恍若隔了一道人世和极乐的银河,离得很远,我为凡土中人,他自云间而来。

这般飘渺距离感叫我心突突的慌乱了起来,我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还会回来吗?」

他没有立刻回答,润玉般的手一点,轻轻指向我的身后。

青翠原野萋萋,漫山桃早凋,阴交夏木繁,一片林岫浩然。

「待到山花烂漫时。」

那时候再见吧。

额间的一抹清凉忽地离去。

「施主,小僧走了。」

远处泉水潺潺,清润的话语被这层层山林萦绕,恰如环佩相撞的清脆。

残翠收,骄阳盛,离人身影渐行渐远。

「小和尚,你的法号究竟叫什么呀?」

我大声喊了起来,这声高喝顺着石阶,踩着满山青翠向他奋不顾身地奔去。

我要他回头看我。

「小僧也不知道呢。」

天边朗日照耀的身影转了过来。

他回了头,我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

我该欣喜的。

可莫名地,眼角起了雾,我抬了抬手,想拂散这雾气,这雾好生邪性,竟是越来越浓郁,弄得我面上湿润了起来。

孟野云,你快收收你的眼泪呀,这小和尚平日里都没被你逗哭,你倒怎么先丢盔弃甲了。

我索性仰头,意识到了一件重要的事。

这小和尚,怎么只叫我小施主,真是生疏。

「和尚,我叫孟野云,下次,下次见面时你可要告诉我你叫什么,你到时候,一定,一定要吃话梅,要吃我的话梅。」

我的声音很大,我要他听的清清楚楚。

「小僧可还可以说不吃?」

他也很大声,我第一次听到他这么用力的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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