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地煞、艾米莉历尽艰辛,在龙涎镇的一间小客栈里意外相逢。两人干柴烈火,极尽缠绵。艾米莉情难自抑,扯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裸裎出美丽的胴体,高喊:“亲爱的,来吧!让上帝的归上帝,撒旦的归撒旦。”
地煞愣怔了一下,才猛然想起,这是圣经中的一句话。而这个时候,他早已变成了魔鬼撒旦,脑子高度充血,动作十分粗鲁,身体急剧地膨胀起来,呼吸也越来越粗重,越来越短促。他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四肢百骸就像着了火。
地煞傻了,脑子突然断了片。幸福就像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一下子砸在他的头上。他有些茫然无措。艾米莉等不及了,不知嘀咕了一句什么,朝他抛了个媚眼,从床上一跃而起,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就在这个时候,窗户笃笃地响了几下,有人说:“喂,艾米莉吗?叫你的朋友出来一下,一个叫赵山的男人在找他,十万火急。”声音沙嘎,宛转,中气很足,听得出,是胸怀大痣的老板娘。
“不,不,地煞,我不让你走,我千辛万苦找到你,你以为我容易吗?”艾米莉紧紧地抱住地煞的双腿,跪在地上,哭成了一个泪人。“地煞,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放弃,金钱,地位,名誉,门当户对,都他妈的见鬼去吧!我只想跟你好,我只想跟你永远在一起!”
“艾米莉,我也想跟你好,我也想跟你永远在一起,可我们的条件还不够成熟,你的想法也有些偏颇。让我们一起努力,好吗?”地煞一件一件地给艾米莉穿上衣服,扣上纽扣,却忘了去擦自己脸上的泪。
“宝贝,等条件好了,时机成熟了,我一定给你一个像模像样的婚礼,让你幸福得像公主!”
“等你条件好了,等时机成熟了,黄花菜都凉了。地煞,你醒醒吧!这根本就是我爹的一个阴谋。告诉你,我大姐苔丝明天就要出嫁了,说不定哪天就会轮到我!”艾米莉本能地抱住了地煞的双腿,脸紧紧地贴住了他的膝盖。
“宝贝,你听见了吗?我想把我最美好的东西都献给你,我不想看到这么一个结局。如果,你今天不把她拿走,我死也不会原谅你,我保证你会后悔一辈子!”
“猪脸,陈旦,好了吗?怎么磨磨叽叽像个娘们”是同伴羊角赵山的声音,脚步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好了,好了,马上!”地煞猛地一个激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噤,大声回应。脚挣开艾米莉的双手,大步迈了出去。
就在他拉开门的那个刹那,地煞看见了艾米莉捂着嘴,悲痛欲绝的眼神。阳光下,她脸上的泪水,就像一颗颗璀璨夺目的珍珠。地煞的心就像被锥子锥了一下,好痛,好痛!
历史上,张有亮家从来没有这么排场,这么张扬过。僮仆们在管家朱七的指挥下,从山上砍来了苍翠的柏树枝,在府门前搭起了一座穹形拱门,挂上了大红灯笼。可来给苔丝合八字的算命先说,柏树枝的柏同白,晦气,不祥。
张有亮一想想也是,连忙命令管家朱七,把柏树枝撤下去,换上桂树枝,桂同贵,有富贵大气的意思。
管家朱七虽然嘴上打着哈哈,暗底里却把那个爱管闲事的算命先生,算命先生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雇人临时塔起的马棚里,系满了各种毛色的高头大马,宝马良骏。马不仅是代步的工具,还是身份的象征,就像我们今天有些人,刻意炫耀的宝马、奔驰。马棚里这些马的主人,都是和张有亮有交情的富绅大户,恶霸豪强也有一些是和做过买卖的富商
还有一些是在海上共过患难的船夫、水手。有高有矮,有穷有富。他们都从四面八方赶过来,或乘船,或骑马,或坐轿,或步行,络绎不绝,如雨骈集,把张府挤得水泄不通。
府门前,摆着两张八仙大桌,一张收取礼金,一张收取礼品。随礼的客人排成了两条长龙,鱼贯地从桌子前通过,依次随上礼金,送上礼品。
只有登记过,且随了礼金送了礼品的客人,才有资格进入大厅,和主人把酒言欢,谈天说地,享受丰盛的晚宴。
收取礼金的,是仙居村教私塾的王成、王麻子。他长袍马褂,戴一顶瓜皮小帽,每写一个人的名字,他就用舌头在毛笔尖上舔一舔,把嘴巴弄得乌漆麻黑,脏得像夜壶边边。
收取礼品的是,张府的账房先生。他年纪不小了,戴一副老花眼镜。他一边登记,一边吩咐僮仆们,把摞成了山的礼品,用架子车送进库房。
随礼的人当中,也有一些是张有亮家的佃户。有随一只鸡的,有随一只鸭的,有随一只羊的,有随两只新鲜竹笋的账房先生不拘大小、轻重,来者不拒。鸡放进鸡笼,鸭放进鸭舍,羊赶进羊圈,竹笋送进厨房,让厨子放开手脚煎煮烹炸,各得其所,有条不紊。
在所有来随礼的佃户中,有一个人显得特别打眼,他就扒手毛永忠的父亲毛五松。自从儿子二伢在人精的配合下,扒了十根金条,他就咸鱼翻了身。
毛五松在村里置了二十五亩水田,盖起了高楼大厦,过上了地主老财的日子,出门是礼帽、文明棍,言必称本老爷如何、如何。
自古饱暖思,看来一点都没错。毛五松有了钱,视糟糠之妻如糞土,一言不合就拳脚相加。他与一个叫小娟的婊子勾搭上了,两人眉来眼去,明铺暗盖,听说还有了一个伢。钱是救世主,也是害人精。
赵府来接亲的队伍,是第二天上午九点多钟到的,船队在海上颠簸了二天一夜,张府门前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三牲六礼、绸缎布匹、金银珠宝、名特古玩,足足摆了一里多长,抬礼盒的都是清一色的俊男美女。女的阳光,男的帅气。
新郎倌赵烈胸簪红花,肩披绶带,神采奕奕,鲜衣怒马,帅气得就像现代京剧里的洪常青,让没见过多少世面的村民们啧啧赞叹,羡慕不已。
说到底,赵烈就是个富二代,官二代,总税检官就是个雁过拔毛的角色,只是有官府这座靠山、这把保护伞而已。
其实,攀扯起来,赵烈和苔丝还是姑舅老俵,苔丝的一个堂叔伯姑妈,嫁给了赵烈的父亲赵构为妾,赵烈称其为九姨娘。
小时候,赵烈就见过苔丝,惊为天人,爱慕不已,并发誓非苔丝不娶。可苔丝却不把赵烈当回事儿,流水有情,落花无意。在爱情的词典里:没有最好,只有最对。
呜呜,呜呜呜呜,一短一长,迎亲的船队拉响了启程的汽笛。整个船队三艘船,一前二后拉开了距离,劈波斩浪,驶向莽莽苍苍的地平线。主舰上,风吹得桅杆上的帅字旗猎猎作响,迎风招展。
挂帅字旗的主舰叫益稼号,是傲来国的国王,以首都的名字命名的,隶属于傲来国的税检总署,是税检、缉私的主力旗舰,其武器装备、载重量及建造规模,在傲来国都首屈一指。
另外两艘舰船,一艘叫西京号,一艘叫大力丸号,都是益稼号的护卫舰。
据说,当年郑和下西洋,其船队的旗舰郑和号,就是仿照益稼号的样式建造的。益稼号曾经访问过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福建泉州。
动用益稼号旗舰迎亲,在傲来国几乎没有先例。据说,当年国王的妹妹西莉长公主嫁到扶桑,也仅仅征用了两艘,像西京号和大力丸号那样的护卫舰,无论是规模还是档次,都不可同日而语。
能够大胆公开地国器私用,它既说明了赵氏父子对婚姻的高度重视,又间接地证明了,赵家在傲来国的实力和地位。
张有亮意气风发地站在甲板上,满脸说不出的幸福和满足,女婿赵烈给他挣足了面子,让他出尽了风头。
他倒剪住双手,像个指挥若定的将军,吩咐僮仆们把一百多口箱子的嫁妆,小心翼翼地抬进了舱房,不能有任何闪失,这可是他半生的心血啊!为了宝贝女儿,为了这么体面的婚事,一个字:值,好钢就要用在刀刃上。
按理说,能够享受到长公主西莉一样的待遇,苔丝应该很幸福,很满足,可苔丝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她神情漠然地坐在眩窗前,看着大海一点一点地往后退去,海岸线越来越模糊,止不住的泪水又夺眶而出。
苔丝的脑海里,晃动着仙童的影子,他坐在一列徐徐驶来的火车上,从车窗里朝她伸出了双手,她却怎么也抓不到。她哭着、喊着追了上去,眼睁睁看着火车喷吐着黑烟,在她的视野中、生命里,一程一程地消失,再也看不见。
苔丝想到了死,用温柔、宽广的大海洗刷她的一生,埋葬她的一生。可自从有了她割腕自杀的教训,父亲张有亮看得很严,防得很紧。虽然表面上客客气气,实际上却戒备森严。
八个陪嫁的丫环,十六只雪亮的眼睛,盯着她的一举动,连她裤腰带上的铜钮扣也剪去了。至于簪子、钗子之类的金银首饰,父亲就像对付日本鬼子进村扫荡一样,实行了坚壁清野,藏得严严实实。
“为什么两个人相爱就这么难呢?”苔丝呆呆地望着大海,双手合什,暗暗祈祷。“亲爱的仙童,你到底在哪里啊?你要快快出现,给我信心,给我力量吧!阿弥陀佛。”
花团锦簇、装扮一新的赵氏府邸,位于皇宫附近,与巍峨壮丽的宫殿只隔着一条四、五米宽的马路,与税检总署仅仅三、四百米的直线距离,也就一支烟的功夫。四、五幢楼宇高低错落,之间有甬道、曲廊相连。曲径通幽,别有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