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人精和大愣走完羊肠小路,到达一条三岔路口。他们平时探路,就探到这里为止,正不知该往东还是往西,正在犹豫,猛可地,四面山上都亮起了灯笼火把,杀声震天,乌泱乌泱的一大群悍匪,明火执杖,刀光闪闪,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疾如奔马迅雷。
苦也,苦也!人精叫苦不迭,拉着大愣,本能地向后面退去,急急如惊弓之鸟,惶惶如漏网之鱼。可就在个时侯,扑通一声巨响,人精和大愣猝不及防,脚底下一软,掉进了一座几十丈的陷马坑。坑里黑咕隆咚的,仰头不见天日,人精连大楞的牙齿也看不清楚。
大愣见势不妙,竟掩住脸,嘤嘤地啜泣起来,像个受尽了委屈了孩子。也难怪,大愣一辈子没碰过女人,却在玉女洞,一下子勾搭上了两个美女。有了正主,也有了备胎。他就像一只饿急饿慌了的老鼠,一下子掉进了米缸里,踩到了狗屎一样,走起了桃花运。
人精当然知道:大愣心里的那些小九九。他无非就是不想回去,想在玉女洞过他的神仙日子,生个一男半女。人精把他约出来,也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大愣总是找个借口,一而再、再而三地往后推脱,把时间顺延了好几天。把他约出来了,又遇到了这么个变故。
大愣眼泪汪汪地看了人精一眼,嘴巴扁了扁,瘪了瘪,竟扯起了喉咙大喊了起来:“有人吗?救命啦救命!”大愣的声音沙嘎,粗犷,在坑洞里一波一波地回旋,悠悠传响,震得人精的耳膜都几乎发炸,就是不知道,外面的人听不听得见?会不会伸出援手?
喊声未停,坑洞口突然亮起了很多灯笼火把,把整个洞窟照得如同白昼。人精仰头望去,只见百变魔君的姥姥拄着一根龙头拐杖,颤颤巍巍地从洞口现出身来,咳嗽了一声,中气很足地说:“外孙女婿啊,你这么不辞而别,不是待客的礼数吧!我外孙女好酒好肉款待你,该不是喂到狗肚子里去了吧!她可是傻不拉叽的,连身子都献给了你呀!”
“姥姥,您老人家听我说,小生也是情非得已啊!”人精客客气气地拱了拱手,接着又说:“您老人家知道的,我不仅是您外孙女的丈夫,我还是傲来国的内阁首辅大臣啊,小生责任重大,皇命在身,身负所托,实在是不敢久留,那就对不起,只有不辞而别了。”
“小子啊,你还真别说,反正,我都知道。你有什么东西瞒得过我呢?我可是家学渊源,神机妙算,能知未来休咎。”姥姥艰难地咽了口唾液,一蹾拐棍,接着又说:“嘿,外孙女婿啊,姥姥也奉劝你一句,你还是别去了,去了也是白去。你找的那个弃妃李悠悠和她的孩子,早已蹈海自尽了,根本就不知所踪。你何必去费那个力气呢?你傻不傻啊!。”
“姥姥,这您老人家就不知道了,找不到我也要去,这是要堵往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啊!我作傲来国的内阁首辅大臣,我肩负着监国的重任,我不想落一个监守自盗的骂名,还天下人一个清白,这就是我的初衷。”人精仰起头,神色自若,侃侃而谈。
“好哇好,有胆量,有见识,有骨气,不愧是我鬼谷神君的外孙女婿,果然是非同一般,也不枉我的外孙女爱你一场,佩服,佩服。”姥姥拱了拱手,接着又说:“外孙女婿啊,你放心,姥姥挺你,支持你。能招到你这样的年轻人,是我外孙女儿的福气。”
“姥姥,那就多谢了,理解万岁。”人精也非常客气。
“外孙女婿啊,废话就不要多讲了,你上来吧,洞里又潮又湿,你穿的衣服又少,当心着凉了!”姥姥慈眉善目,挥了挥手,笑了笑,接着又说:“来人哪,放软梯下去,把这两个臭小子给我捞上来。外孙女婿啊,你要跑可以,可你要想清楚,孙猴子什么时候可以逃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在嘎岭这个地方,方圆五百公里之内,我鬼谷神君就是如来佛。”
说话之间,人精只听见头上哗地一响,一架软梯不偏不倚地放了下来,在他的鼻子底下晃荡。大愣见状,咧开嘴呵呵地笑了起来,也不讲什么客气,一把扯住软梯,手足并用地爬了上去,敏捷得像一只猿猴。比较而言,人精就显得斯文多了,也从容多了。
刚出坑洞,人精还没站稳,就听见了火鸡扑腾着翅膀,奋力奔跑的声音。人精回头一看,只见老婆百变魔君耀武扬威,摇旗呐喊,带着一群女魔头追了上来,威势有些吓人。跟在百变魔君身后的,自然也有大愣的那两个相好。她们咬牙切齿,就像泼妇一样。
那两个女人伤心之极,也绝望之极。她们一边追,一边骂,一边哭。大愣吓破了狗胆,怯怯地躲在人精身后。以人精为中心,不停地兜起了圈子,就像小孩子捉迷藏。
那两个女人不怕大愣,却有些畏惧人精,哭哭啼啼的,跳脚大骂:“你这个没良心的,竟敢半夜里偷跑。信不信,老娘今天就骟了你。让你永远做个阉人。”
大愣也来得快,一抻脖子,反唇相讥:“老婆,骟了我不打紧,那你们两个怎么办呢?岂不是又守上了活寡?那你们拿什么东西救急?”
一时里,那两个又哭又闹又跳的女人,甚至,连百变魔君和姥姥,也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人精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想不到,大愣平时傻里傻气的,不解风情。在关键时刻,却有些幽默,真是出人意料,匪夷所思。
比起大愣的那两个泼妇女人,人精的老婆百变魔君就显得矜持多了,也克制多了。她眼泪婆娑的,有些忧郁地看了人精一眼,满脸说不出的伤感和哀怨。人精的心咯噔一响,像被巨木撞了一下,痛彻了肺腑,痛到心尖尖。
或者说,百变魔君像大愣的那两个老婆一样,大哭大闹,雌威大发,也许人精的心里会好受一点,心安一些。她越不闹,越克制,人精就感到越愧疚,越有些难以割舍。俗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他们己是三个月的夫妻了。
百变魔君鼻子一涩,眼泪就下来了,滴答滴答地掉了下来,在地上蚀出了一个个的深坑。她虽说嘴上不说,可人精心里清楚,她是在盛情挽留。有的时候,此处无声胜有声。不难怪古人有,不著一字,尽得风流之说了。
人精也有些伤感,也有些抑郁。她轻轻地用手背拭去她一脸上的泪,紧紧把她拥在怀里,信誓旦旦地说:“魔君,请你要相信我,办完公事,我一定会来接你的!我们一定要幸福,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美好的未来!”
“郎君,我不要未来,我不要幸福,我要跟你永远在一起,海枯石烂,地老天荒!”百变魔君仰起了泪光闪闪的脸,有些哀求地说:“郎君,你不走行吗?或者说,叫大愣一个人去,你留下了,我…我实在是舍不得离开你啊!”
人精有些左右为难。他的思绪仿佛是在刀锋之上行走,留或不留,都难以决断,都无法选择。就在这个时候,姥姥拄着龙头拐杖走了过来,十分威严地一蹾拐棍,满头的白发抖了抖,斩钉截铁地说:“外孙女婿,你就别婆婆妈妈了,你快走吧,太阳都快出来了!”
空气仿佛已经凝固了,整个山谷都雾蒙蒙的。
人精看了看姥姥,又看了看老婆百变魔君,心里有一些七上八下。留或不留,都是矛盾,都是痛苦,都是无法做出的选择。他既不想伤害自己,又不想伤害魔君。姥姥是何等聪明的人?她早己看出了人精的心事,外孙女百变魔君的那些小心眼,怎么逃得出她的法眼?
姥姥黑下脸,狠狠地瞪了自己的外孙女儿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魔君,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就怎么这么糊涂呢?你的那些雄壮志到哪里去了?你不是一门心事想嫁给一个英雄吗?把男人留在身边,留在玉女洞,留在你的被窝里,他会成为一个英雄吗?”
百变魔君眨巴着两只美丽的大眼睛,怯怯看了姥姥一眼,又惊鸿一瞥,用一双水汪汪的瞳子,飞快地电了人精一下。然后,她把个头垂得低低的,一言不发,只顾盯着自己的脚尖,俊俏的脸蛋臊得红通通,就像挂在向阳枝头的苹果,可爱之极。
“魔君,你想过没有?你只顾自己的私欲,把丈夫留在自己的身边,那你跟一个普通农妇又有什么区别?你把丈夫留在玉女洞,留在这片深山老林里,他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开呀!那你千挑万选,还是嫁给了一个采药人,还是嫁给了一个樵夫,壮志难伸。”
“姥姥,那我该怎么办?让他走?”魔君泪如雨下,满脸酸楚。
“不让他走,难道你一辈子都要把他拴在裤腰带上?”姥姥籍词反驳。
“姥姥,我实在是舍不得。”魔鬼痛苦地皱起了眉头。
“舍不得也要舍,割不断也要割。男人是干大事的,他是属于大山外面的那片世界。魔君,听姥姥良言相劝,你就让他走吧。说不定他这一去,就会干出一番大事,打下一片江山,创出一宗伟业。说不定你还可以妻凭夫贵,穿上风冠霞帔,你还有皇后娘娘和贵妃的命呢?老身也可以搭火烧糍粑,沾沾你的福气。机会不多啊,你千万不要错过。”
“那好吧,姥姥,我就听你的,让他走,让他远走高飞。”魔君一边哭,一边说,一边依依不舍地松开了人精的手,并硬起心肠狠狠地推了他一把。人精一个踉跄从地上爬了起来,泪光闪闪地笑着说:“魔君,我的好老婆,你一定要珍重,你一定要幸福!”
“郎君,你也一样,一定要珍重,一定要幸福。”魔君一边跑,一边追,一边高声大喊。目送着人精和大愣转过身去,跨上了各自的骏马,枣红色的骏马,一抖缰绳,策马狂奔起来。枣红色的骏马恍如两道红色的闪电,在空空寂寂的山谷里,越跑越远,两骑绝尘。
不仅人世间有生离死别,地狱里也有,而且,也一样悲壮。
地煞有些魔魔怔怔,心中戚戚,迎风伫立在破破烂烂的庵堂前,亲眼看见新剃度的尼姑清谷馆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从草蒲团底下,掣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割向了自己的手腕。一时里,滴滴嗒嗒,血雨飞溅,喷湿了整整一面墙壁,恐怖之极。
地上的血也流得不少,连草蒲团都染红了,灿灿烂烂,殷红一片。地煞心中一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扑向尼姑,扑向清谷馆人。可他还是慢了半拍,尼姑的手腕早就被割开了,鲜血淋了人精一头一脸,就像是花园里的梅花都开了,一朵朵姹紫嫣红,争奇斗妍。
地煞一声大喊,死死地按住了清谷馆人的脉搏,紧紧地攥住她的手腕。无奈她年事已高,一心求死,再加上又没有特效的止血药。地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的清谷馆人,流尽了体内最后的一滴血,香消玉殒,一命呜呼!
死去的不仅是清谷馆人,还有她一生的传奇和刻骨的仇恨。人精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多年了,她为什么还会放不下,想不开,选择用这种方式来了断,来报复,甚至不惜误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阿宝,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聪明反被聪明误。
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反正,地煞是看开了,想开了,上一代人的恩怨就此了结,她已经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一代才女,芳华绝世,却在一个破破烂烂的茅草庵里,自己了结了自己。对于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来说,这又需要下多大的决心?鼓起多么大的勇气啊?地煞一简直不敢往下想。
清谷馆人自裁之后,奴才健仆们也陆陆续续地赶到了,乱糟糟的,把整个茅草都挤得水泄不通。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干脆放一把大火,把这个老婆子和这座茅庵一起烧了。眼不见,则心不烦。
还有的说,不如干脆枭下这老婆子的首级,悬在城门上示众,杀鸡儆猴,看看谁还有胆子?敢对皇族不利?敢对公主不敬。非常时期,就得用非常手段。不然,谁又晓得马王爷长了三只眼,谁又晓得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大家正在鸡一嘴,鸭一嘴,争得不可开交,实在是委决不下。几个公差模样的人,吆五喝六,大大咧咧地闯了进来,口口声声要勘查现场,缉拿住凶手,为死去的老婆子申冤。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公差们这是在虚张声势,想趁机敲一笔竹杠,捞一点油水。地煞微末时,既当过鬼使,又做过公差,对这一些套路,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只不过,今天公差们了挑水找错了码头,看来是白忙活了一场。
“呔,你是什么人?杀了人,还敢坐在这里逍遥自在?拿铁链子锁起来,送官究办!”一个公差鼓起了两只尿泡眼,冲着地煞吼了起来。见手下毫无动,他接着又喊:“曹老三,你是聋了?还是哑了?快动手啊!当心老子开了你!”
叫曹老三的公差胆子小,拿着铁链子畏畏缩缩,实在是不敢向前。犹豫了一阵子,他怯怯地看了地煞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头儿,战战兢兢地说:“头儿,要去你去,我可真不敢!我还想保住项上吃饭的人头,再多活个几年!”
“胆小鬼,一到关键时刻就掉了链子,我呸!”公差头儿冲地上唾了一口,一把接住了铁链子,把曹老三推了趔趄,把一个铁链子抖得哗哗啦啦地响,自告奋勇地说:“好汉,你有理找都司老爷说去,今天我得罪了,大家一起上!”
地煞连头也懒得抬,连看也懒得看公差一眼,拍拍手站了起来,满脸悲壮,字正腔圆地说:“毛总管,你带人去买一副上好的棺木回来,把老人家暂厝在普贤寺,多请些僧人道士念经超度,择日按国礼厚葬。我亲自去请阎罗王出席!”
“是,王爷。”大管家毛福西带着一干人等,都毕恭毕敬地跪了下来,把个额头磕得乒乓响。
“快去吧,快去吧!天色已经不早了!”地煞果断地挥了挥手,实在是有些不耐烦,眉头紧锁。
公差头儿一见,自己拿铁链子去锁的,竟然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王爷,一下子惊得目瞪口呆,吓破了狗胆。双腿竟筛糠似地抖了起来,筛出的不是糠,竟是一泡热乎乎的骚尿,不知不觉地顺着他的腿根流下来,淋湿了脚上的粉底皂靴。
丫环仆妇和地煞的那几个小妾,哪里忍禁得住?一个个都捂住了嘴,哈哈大笑了起来。地煞也被美人们的笑声感染,很难得地露出了笑容。这也是清谷馆人自裁之后,地煞唯一的一次阳光普照,雨过天晴,实属不易!
即便是如此,公差头头还是觉得:危险还没有真正解除,王爷还没有彻底原谅自己。他四下里看了看,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鸡啄米似地磕起头来,乒乓之声不绝。他一边磕头,一边搧起了自己的耳光,一边大骂自己糊塗,混账。左一下,右一下,自己的一张脸马上发酵,肿得像一个猪头!
诸位,公差磕头也选错了位置,千不该,万不该,他就不该原地不动。要知道,他刚才撒了一泡尿,再加上清谷馆人自杀时流出的鲜血,五荤八素地掺杂在一起,把他的整个脸,整个额头,糊得像一只粪坑,花花绿绿。
于是乎,丫环仆妇和那几个小妾们,就更忍禁不住了。她们一个个都笑得东倒西歪,前仰后合,实在是喘不过气来。地煞也在笑,可他笑了几声,就极力忍住了,把一股股气流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险些儿呛出了自己的眼泪。在这样死了人的场合,毕竟有点不合时宜。年老色衰的宫女也是人哪,她们也有七情六欲,也有自己的尊严,人权神圣而不可侵犯。,
几个同来的公差们,见自己的头儿出尽了洋相,丢尽了丑,一个个都乐得捧腹大笑,连下巴都几乎要脱臼。笑了一阵子,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几个人走了过来,一把搀起了吓得屁滚尿流的头儿。头儿出了丑,窝了一肚子的火,正愁找不到突破口,而无处发泄。
头儿一把劈手揪住曹老三的脖领,当头就是几个暴栗,揍得曹老三不知东南西北,满地找牙。曹老三无辜挨打,实在有些不服,犟起了脖子为自己申辩:“头儿,你这不是冤枉我吗?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我哪里晓得人家惹不起,人家是王爷啊,要不,我早就闪了。”
“曹老三,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想让老子出丑!你看你们,都乐成了一个啥样?这不明摆着是寒碜老子吗?”公差头儿戳着曹老三的鼻子,嘴里不干不净,骂骂咧咧。即便是这样,他还不解恨,飞起一脚,把曹老三踹了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哭爹叫娘。
剩下的几个公差们,见势不妙,点头哈腰地迎了过来,做好做歹,软磨硬劝,半拖半拽地把头儿弄走了。其实,曹老三就是故意的,他认识驸马爷地煞。他就是打定了主意,让头儿伸长脑壳接砖头,去出这个洋相。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头儿会拿他撒气。
见同伴们越走越远,远到再也看不见。曹老三一个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灰,哼着一支小曲儿,扬长而去。刚才,他倒在地上哭爹叫娘,也是装的。他不这样,头儿就会饶不了他,把他往死里打。头儿的那副德性,他十分清楚,而且也恨之入骨。
公差们一走,奴才小厮们早已收拾停当,而地煞也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他带着丫鬟仆妇和几个小妾们,坐轿的坐轿,骑马的骑马,一行人抬着清谷馆人的遗体,热热闹闹,浩浩荡荡,沿着坎坷不平、弯弯曲曲的泥巴路,逶迤不绝地向普贤寺进发。
进得寺来,和尚道士们早已经在寺门口迎候,一个个都打着稽首,恭恭敬敬,客客气气。而大管家毛福西早已把棺材买来了,端端正正地摆在大殿里,雇来的油漆匠正在油漆。空气里弥满了一股树脂的怪味,呛得大家都不敢放肆呼吸,甚至,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