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天帝、也就是那个老和尚抬起头,反反复复地打量了公主欣樱一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有一些说不出的惆怅,不无遗憾地说:“小姑娘,你如果实在不愿意说,那朕也不勉强,这就足以说明我们之间无缘,你老公地煞和你孩子伯父仙童那里,朕也有了一个交代。那好吧,就让绛仙姑姑先送你回去,那朕就先失陪了,慢走,不送!”
“我…我…。”公主欣樱想说,可她又有些不敢,有一些不好意思,连整个脖子都憋得红彤彤的,像泼了猪血一样。她犹豫了一阵子,还是鼓起了勇气说:“天帝在上,小女子蒙上天的眷顾,已经怀孕九个多月了,只差一个星期就要临盆,也不知是男是女?”
“是一个男孩,一个了不起的男孩子。”老和尚斩钉截铁,有一些得意。
“真的是一个男孩?您老人家不会骗我吧!”公主欣樱有些狂喜,又有些天真。本来,公主欣樱是不愿意开口的,可她一听说,自己有母仪天下的迹象。又听到丈夫地煞和丈夫兄弟仙童的名字,知道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蹊跷?或者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如果因为自己不配合,泡了汤,或者鸡飞蛋打,那罪过就大了,说不定丈夫会埋怨自己一辈子。
“不过,这个男孩子有没有出息?能不能纵横天下?叱咤三界?还需要你的配合。小姑娘,我们能不能通力协作,你有没有意向呢?”老和尚脸色红润,侃侃而谈,一举手一投足,都透着一股威严。顿了顿,他接着又说:“如果协作好了,你的好日子就真正开始了。”
“老人家,那我们怎么合作呢?我一个大肚子的孕妇。”公主欣樱一脸遗憾。
“小姑娘,你不是孕妇,朕还不会找你呢?找了也不起作用。”老和尚开门见山,毫不讳言。说完,他坚定地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大声地提议说:“小姑娘,走吧,我带你去见识见识那些天真可爱的孩子,我们的合作马上就要开始了。”
公主欣樱半信半疑,紧紧地跟在老和尚后面,走出庙宇,出了大殿,沿着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七弯八拐,过了一座小木桥,溯溪而上。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一座深宅大院。院子不大,有乔松和翠竹交相掩映,七八间黑壳子瓦屋,错落有致,且一律向阳。
突然,院子里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声音清脆锐耳,十分动听,既有童稚的味道,又有一些幽默和跳皮,让公主欣樱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回到了那遥远的过去。听得出,孩子们读的是三字经,小时候,公主欣樱也读过,而且印象非常深刻,记忆犹新。
公主欣樱走进院子,地上掉满了松针,脚踩在上面,发出了枯滋枯滋的声音,极具韵致。院子里的这所私塾很大,雇了十几个先生,学生都是一些穿开裆裤的儿童,一个个都淘气得很。公主欣樱和老和尚刚刚走进院子,就被他们发现了,一个个都开起了小差,东张西望。
老和尚带着公主欣樱,刚刚走到教室门口,正逢私塾敲钟下课,一群孩子争先恐后,你追我赶地涌了出来。一眨眼的功夫,就把老和尚和公主欣樱围得水泄不通,就像看猴把戏一样,看得公主欣樱心里有发毛。不是公主欣樱不喜欢孩子,而是孩子实在太多,太吵。
“金头,黑塔,你们两个过来。”老和尚一皱眉头,招了招手。
金头和黑塔还是两个童子鸡,四五岁左右。金头看了黑塔一眼,黑塔也看了看金头,两个人都有一些迟疑,都有一些扭捏,你推我攘,慢慢腾腾地走了过来。两个人都有些诧异,都有些忐忑,也不知老和尚为什么叫他们?葫芦里到底买的是什么药?
“小姑娘,这一个叫金头,那一个叫黑塔,算起来,都跟你有缘。两者择其一,你到底选哪一个?”老和尚指指点点,如数家珍,满脸说不出的骄傲和得意。
“老人家,我选来干什么?”公主欣樱满脸疑惑。
“做儿子啊,你难道不知道!”老和尚有些奇怪。
“那…那…,我就选金头吧!”公主欣樱犹豫了一阵子,终于一锤定音。
“好,那就是他了,金头,你快过来。”老和尚一搀胡子,招了招手,接着又说:“傻孩子,你快叫妈呀!今后,她就是你的母亲了。”
金头也还乖巧,虎头虎脑,两只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他一路小跑了过来,紧紧地搂住了公主欣樱的大腿,仰住脸,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妈!”一声妈,简简单单,却把公主欣樱感动得热泪盈眶,忘乎所以,不知所措,连脸上的泪水也忘了去擦。
黑塔见金头找到了妈,有些不服,也有些不忿,一阵风似地冲了过来,重重地把金头推了一个趣趄,歪着头,结结巴巴地大喊:“金头,你没搞错吧?她是我的母亲,她是我的妈。”两个小孩,两个童子吵吵嚷嚷,争得不可开交,甚至,还动起了拳头。
纷争因她而起,公主欣樱实在有些愧疚。她就像一堵墙,隔在两个小孩子中间,平息着两个人的争吵。毕竟是两个孩子,不明事理,推推搡搡。冷不防,把公主欣樱推了一个踉跄,一个屁股墩摔倒在地上,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不知不觉地染红了地上的松针。
“救命哪救命。”公主欣樱忍住剧痛,大声地尖叫了起来。
院子里有人跑动,脚步声声凌乱得很。
公主欣樱抬头一看,老和尚不见了,金头和黑塔也不见了,院子里的私塾也不见了,自己的身上也没有流血,清清爽爽,干干净净。她抬头望去,只见一轮红日已经西斜,天,蓝格莹莹的,瓦楞上的狗尾巴草在迎风摇曳。原来,自已只不过是做了南柯一梦而已。噩梦,
这个梦,说奇怪就有些奇怪。自己怎么就飞上了天呢?而且还飞到了点苍山,还见到了天帝。莫非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还真的跟金头和黑塔有些渊源。公主欣樱傻乎乎地想。人嘛,就是这样,你越是胡思乱想,就什么东西都似是而非,就什么东西都有可能。
公主欣樱心中郁郁,心里一直都空落落的,直到丈夫地煞办完公事回家,她才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倾诉的对象。于是乎,她一五一十,来了一个竹筒倒豆子。地煞刮了刮她的鼻子,十分幽默地笑着说:“你呀你,连梦里的那些东西你也信,我看你真是傻到家了。”
“老公,有时候,梦也很灵哩!”公主欣樱还在为自己申辩。
“灵不灵的?你都不要管了,你就安心给我养好身体,你的第一大任务,就是给我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你一定要幸福。”地煞摸了摸公主欣樱高高隆起的肚皮,俯下身子,凝神谛听着孩子的声音,十分惊喜地说:“老婆,动得这么厉害,一定是个淘气的男孩。”
“有其父必有其子,像你一样,也很皮。”公主欣樱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有话即长,无话即短。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预产期就到了,公主欣樱就要临盆。就要做父亲了,地煞也有些激动起来。他破例请了一天假,守在家里陪自己陪妻子生产。阎罗王也心中惴惴,紧张到了极点。也难怪,公主欣樱的母亲孝德皇后,就是难产死的。
接生婆来了很多,有的是阎罗王专程请来的,有的是地煞请的。高高矮矮,胖胖瘦瘦,大大小小,一共有十二个,把公主欣樱的卧室都挤得水泄不通。丫环仆妇们也木着一个脸,烧水的烧水,端盆的汤盆,不停地来来往往,出出进进,王府里乱得像一锅粥。
分娩的过程十分艰险,就像行军打仗一样,这里就不一一赘叙了。
让公主欣樱感到奇怪的是:梦里几乎所有的事情,都一一应验了。公主欣樱生的是一个男孩子,八斤八两,非常健康,也十分可爱,让地煞有些爱不释手。不管怎么看,那眉眼,那皮肤,那调皮劲儿,都像极了地煞,简直就是他的翻版,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公主欣樱有些匪夷所思。在梦中,她明明己经选择了的金头,可生下的却是黑塔,是哪一个环节出了纰漏呢?她有些百思而不得其解。金头的皮肤白,眼睛大。黑塔的皮肤黑,可眼睛也大。阎罗国的黑人多,她本来想改良一下。可也改不成了,天意如此,木已成舟。
既然所选非人,那天帝的话还算不算数呢?公主欣樱苦思冥想,神游八方。自己熬了大半辈子,什么时候能母仪天下?是妻凭夫贵?还是母凭子贵?自己的这个儿子还有没有出息?能不能叱咤三界?可不可以天地人三界通吃?答案谁也不知道,天机不可预泄。
这个世界有些残酷,没有谁可以三界通吃。
上帝创造了牛马羊狗等畜生,同时,也创造了屠户和抽打牛马狗羊的鞭子。上帝创造了人,可他也创造了死亡和疾病。上帝创造了飞禽,可他也创造了人性的贪婪和猎枪。天生万物,相生相克,环扣相扣。用一句俗话来讲,就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通吃也叫独裁,有的时候,也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反感,甚至疯狂的报复。苔丝作为广济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可以说是炙手可热,只手遮天。至少在公司里,她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物,按照公司规章,清除几个害群之马,开除几个不称职的职工,应该没什么问题。
而且苔丝也这样做了,快刀斩乱麻,态度坚决地开除了,公司元老吴月老公皮朝贵的亲外甥王富,让他卷起了铺盖,回家去吃老米饭。她一视同仁,公司部门经理李树银的亲侄子李好,也不能幸免,也被公司开了,灰溜溜地滚回了家,脸朝黄土背朝天,握起了锄头把。
其实,苔丝也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可以说是有情有义。开除王富,她心里实在是有些纠结。毕竟,吴月是跟她闯过市场,打过天下的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按照苔丝的意思,先是让王富到农村去劳动改造,吸取深刻的教训,再找个机会把他招上来。人吗?如果老是顺境,就不会成长。只有磨砺多了,才会真正成熟。人不到三十六,不知道弯弯曲。
至于李好,苔丝也没有落下,她也有自己的全盘考虑。
可一千个人,就有一千种理解。吴月、皮朝贵和李树银却不这么认为。他们始终觉得,公司里的处分太重了。孩子们有错,但不至于一棍子打死,连饭碗都砸了。打狗欺主啊,这不是明摆着,驳他们几个人的面子,打他们的脸,跟他们过不去吗?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样一来,吴月、皮朝贵和李树银就跟苔丝有了隔阂,有了二心,经常暗底里耍心眼,下绊,让苔丝有些烦不胜烦。记不清是哪位伟人说过的,在这个世界上,有两种敌人。一种是拿枪,一种是不拿枪。有的时候,不拿枪的敌人比拿枪的,更阴险,更狡猾,更难以纠缠。
公司开大会,下达一个什么任务,吴月、皮朝贵和李树银也是表面上支持,暗地里却消极怠工,阴奉阳违,搞得苔丝很难做人,也无法开展工作。碍于面子,苔丝也不好发作,只好一味地忍让,退缩。惹不起,躲得起!她一个堂堂正正的大老板,反倒怕起了的员工。
忍的次数多了,让得久了,也有人以为是软弱,可以蹬鼻子上脸,可以欺负。
快到年关,公司里组织了一批货物。无非就是一些生猛海鲜、五金百货、绸缎布匹之类的日常用品。准备抢在过年之前销售,让资金尽快回笼。在苔丝的苦心经营之下,西津县的百货商场,已经成为各类商品的集散地,在全国赫赫有名,辐射到附近十几个县市区。
货物调配的任务,按照年初的职责分工,自然而然地就落在部门经理李树银的肩上。依照苔丝的设想,只要把货物分下去,卖完,就是胜利,就有不薄的利润,员工也有奖励。尽管苔丝一督再督,一催再催,还是出了一点问题。让苔丝损失惨重,几乎血本无归。
问题出在货物的分配上。
货物到了仓库,李树银却按兵不动,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时间一天天地延挨了下去。哪承想,天说变就变,老天爷下起了漫天的鹅毛大雪。出行受阻,道路不通,货物都一件件的积压在仓库里,而年关说到就到了,销售旺季就那么几天,一眨眼就已经结束。
要知道,做生意抢的就是一个时间,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过了销售的旺季,有些东西说不定就是一堆废物,再也有机会买出去了。苔丝急傻了眼,和会计盘了一下帐。仓库竟整整积压了十二万三千六百七十二件商品,损失白银十二万两,赔得一塌糊涂。
李树银也自知闯了大祸,罪无可恕,天天央了公司里的一些元老,追着苔丝的屁股说情,讨饶,恳求苔丝手下留情,法外开恩,放他一马。不看僧面看佛面,和尚不亲帽儿亲。好话不厌其烦,不知说了多少遍。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让苔丝实在有些为难。
可再难,也要作出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