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全坐直身子:“煤价的话,我们苏矿长说了,七分五,你也知道,最近煤炭准备涨价呢。” “苏矿长什么时候说七分五了。”小禾拉了一下张国全的胳膊,小声的问道。 “你别管。” “县里说七分,你怎么又胡乱要价,热力厂你整出那事,还不知道怎么跟苏矿长交代呢,这次你还不按规定,价格都是固定的,哪是你开口说多少就是多少。” “我有把握,你放心,谈生意……” 吴大疤瘌看着小声嘀咕的两人,摆着手说:“行啦,行啦,你俩搁那跟我演戏呢。” 小禾不解的看向吴大疤瘌,谁跟他演戏呢,她就是觉得张国全老不按流程办事。 “我吴大疤瘌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县里你打听打听,谁不是认识我吴大疤瘌,我是差那三厘两厘钱的人吗?” 随即,吴大疤瘌伸出两根粗大的手指:“七分二,啥也不要说了。” 小禾像看傻子一样看向吴大疤瘌,她以为张国全就够实诚的了,没想到,一次热力厂之后,张国全不实诚了,这怎么又遇到一个实诚的。 老是遇到实诚人,她可真是幸运,只是这种幸运,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很快,她就知道了,是坏的。 在张国全准备开始一场拉锯战时,小禾说得对,不能实心眼的就把底价给报出去,要不然也不会被任成杰占了先机。 这一次,他不再把底价漏出去,底价是七分钱,最低能承受价是六分五,相反,他把底价提了上去。 来之前,他就想过,一个大热力厂都会斤斤计较价钱,别提小厂子了,恰恰让他惊讶的是,这个吴大疤瘌比他想象中的要爽快很多。 这全然因为小禾的功劳。 吴大疤瘌目不转睛的看着小禾:“多出来的两厘,就当我请妹子吃饭了。” 别小看两厘,以水泥厂的规模,一个月用个几吨煤不成问题,一斤煤是两厘,那一吨,再一年下来可不少钱呢。 小禾受宠若惊,她可受不起这么大的饭局,直接用金钱让距离感缩近,让她感觉浑身不自在。 “不行,不行,要不还是按市场价来吧。”小禾连连摆手,吴大疤瘌不这样说还好,一这样说,倒显得承人家的情了。 主要……是她不喜欢这个人,色眯眯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却又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 “妹子叫什么名字?”吴大疤瘌转移话题,他想送的东西,没有送不出去的,就看方式方法了,路子对了,谁也不会拒绝。 包括那个苏锦城,他想让用杨家庄煤矿区的煤,那以后总得给点好处才行。 小禾自知不能恶语相向,因为人家是“好意”。 “柳小禾。” “大学刚毕业吧。” “是,正在实习阶段。” “那不如来我水泥厂工作,我随便给你安排个职位,怎么也比你在黑煤窑里挣得多,姑娘家家的,哪能受那个罪。” 张国全看到小禾的脸色很不对劲,似是在强忍着,他赶忙起身说:“吴老板,你这怎么挖人,挖到矿场来了,矿场急需这样的高材生,要是苏矿长知道了,可就不好了。” 他有意把苏锦城提出来,外省的话,可能人家还看不上苏锦城这个主任,但在平山县,尤其是吴大疤瘌这样的小厂子,足够用了。 果然,吴大疤瘌摆着手说:“开玩笑,开玩笑,等我有时间,亲自去矿场,咱哥俩喝点,得带上小禾妹子啊。” “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张国全不想再多说什么,碰了头,就算打过招呼了。 出了水泥厂大门,小禾和客车上时一样,闷闷不乐。 “小禾,你怎么还不开心,还因为热力厂的事,不都说了,拖到最后,就不了了之了,再说,我这不又谈成个单子,比底价还多了两厘,属于功过相抵了,苏锦城肯定不会怪罪咱的,就算怪罪,也是怪罪我一个人。” 小禾停住身子,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说道:“我?我只是不太喜欢那个人。” 说完,小禾转身离开。 张国全愣在原地,和水泥厂这次谈判,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 那最后,是不是沾了小禾的光了呢?沾了一个女人的光? 而对方的目光,却那样的丑陋不堪。 “小禾,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在小禾惊疑的目光中,没出十分钟,张国全回了来。 “你回去干什么?” 张国全耸了下肩膀:“啊?那个,我跟吴老板说了,我们矿场是有规章制度的,任何时候都不能随意降低或抬高煤价,就按目前的市场价来,七分,多得两厘,咱不要了。” 张国全说完了,看着发愣的小禾:“愣什么,我这可是再按规章制度办事,就他那点用煤量,咱矿场还差他那两厘。” 抬头又看了一眼将要下坠的夕阳:“赶紧回杨家庄吧,还能赶上我姐夫的班车。” 张国全打头,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已经走在了前面,小禾还怔在原地。 “张国全,我想回家一趟。” 姐夫王永贵开班车,顺便把小禾捎回家里的,倒杨家庄那么长时间了,这次出外谈订单,又是好几天,该让人家好好休息呢。 一路上,姐夫不停的问着问题,问这次谈的怎么样,有没有拿下大单子,听张国全说都拿下了,他这才放了心。 一家人好,比什么都好,当然,张国全好,一家人的生活都会跟着好,这一点,王永贵完全相信。 临近天黑,彻底看不到太阳的影子了,回到了杨家庄东地。 小昭阳远远的看见,飞奔着冲进张国全怀里。 “怎么样?大爸不在的这几天,有没有听妈妈的话?” “有,听妈妈话。”小昭阳在空中抓着手。 “那有没有好好吃饭?” “好好吃饭。” “我怎么就不相信。”张国全把小昭阳直接扛起来,引得小家伙咯吱咯吱笑。 到了院子,他把小昭阳放下来,深深的吸了口气。 还是村里的味道好闻,这几天脑子感觉都是昏沉沉的,汽油味,车厢味,反正各种说不上来的味道,哪里有村里的空气好闻。 更好闻的,是白鸽做的茄子炖鸡肉,加了粉条,锅沿贴了一圈饼子,非常香。 从县城做了一圈车,本来还不饿,问道香味,肚子里立马就咕叽叫了。 张国全一边去给白鸽帮忙,一边迈远说:“这今天我要是不来,岂不是亏大了。” 端着一盆鸡肉,闻了一下:“太香了,今天也太丰盛了。” “那可不是,天天都吃的挺好,昭阳说,大爸不在,天天都要吃好吃的。” 张国全端着盆,踹了昭阳一脚:“你小子,还学会吃独食了。” 小昭阳立马做了一个鬼脸,白鸽端着馍筐子喊道:“昭阳,快去喊你王奶奶吃饭。” 白鸽开始嘀咕:“你不在的这几天,王婶可没少跟着操心,就这一顿饭,都是王婶做的,鸡也是人家王婶买的,粉条是咱家的,茄子是咱菜地里结的……” 白鸽似是在自言自语,说个不停,张国全把盆放在桌子上,白鸽还在嘀咕,他就那样静静看着,静静听着。 白鸽终于反应过来:“你看我做什么,快吃啊,不用等王婶,锅里我留了。” “你是不是预感到我今天会来?”张国全没有去吃,还是那样看着白鸽。 白鸽脸上升起一团红晕:“别瞎说昂,我怎么知道你今天来,平时吃得也不错,又不是今天这一顿。” 白鸽说得是实话,比起前几年,只要馋了,随时可以吃肉。 张国全却有了一个更大的目标:“白鸽,等我有钱了,咱去大城市,把你的腿看好,出国也行。” “你看你,怎么又提这一茬,你心意我知道,但我的腿我自己知道。” 他有那份心,白鸽已经很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