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来越晚,隔壁的庆功宴已经接近尾声。
陈爱兵像一尊木雕一样一动不动的坐在大门口,蒋小雅好几次喊他吃饭,他也没应声。
陈爱兵望着西边的落日,火红一片,宛如他的内心。
突然,他的视角跳动几下,瞅见小九的身影鬼鬼祟祟的从山坡上过来。
陈爱兵拔下耳机,朝着小九招了招手,原以为对方是过来吃晚饭的。
哪知小九时不时的直立双腿朝后张望,在它身后不远处的草丛中,呼啦啦的出现了七八头探头探脑的黄鼠狼,好似成群结队归巢的鸭子。
这就让陈爱兵不淡定了,莫非小九这货吃里扒外,拖家带口,指望他帮忙养全家不成?
老实说,陈爱兵虽然知道后山有不少黄鼠狼,还是平生第一次在大白天见到这幅景象,黄鼠狼天性警觉,被称为狡猾的小偷,一般大白天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出现在农村中。
那些猫啊狗啊之类的都是它们的大敌。
就在陈爱兵迟疑时,一头浑身漆黑的老黄牛踩着暮色出现,它低着头迈着稳健的步子,似在小跑,又似在疾走。
陈爱兵顿时惊呆了。
若这头老水牛大白天下山,怕不是要被村民围杀,毕竟它目前的标签是‘一头差点顶死人的疯牛’。
“喂喂。”
陈爱兵下意识的扶着墙起身招呼,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不想这头三叔家的老水牛出什么意外。
水牛隔着几十米的距离斜着眼回瞪了陈爱阳一下,一双牛眼睛内猩红一片,继续低着头赶路,在它周围,跟着好几头黄鼠狼。
这些黄鼠狼好似地下带路党。
小九也在其中。
它们前往的方向赫然是陈爱兵隔壁的陈氏兄弟家。
陈爱兵脑袋中一轰,好似预料到什么。
他匆忙间扶着墙,单腿跳回屋内,操起门边的铁锹当拐杖重新回到操场上,屋内休息的蒋小雅也听到了动静,蓬松着双眼出门,还有些未搞清楚状况。
“怎么了?”
她的粤语发音陈爱兵听不懂,他只是指了指隔壁,同时抿着嘴神情变得激动起来。
宛如小山一般的水牛出现在陈氏兄弟家门口的操场上,其后低下头,像一头冲锋中的犀牛。
陈氏兄弟家的大门有两扇,一扇开着一扇关着,都是木门。
此番屋内的酒席已经到了尾声,家中女眷将未吃完的饭菜撤下去,将茶水和香烟花生米等零食端上来。
陈大虎出院后,因为身体不方便挪动,陈父将自己居住在一楼的卧室让给了他,自己则挪到了后院中的一间柴房内。
此刻落座在酒桌上的除了陈父外,还有陈小虎,以及姜副所长,和两名陪同他一起过来的派出所干警。
都是自己人。
“小虎的事,我去县里面打过招呼,没有直接证据,也不能拿小虎怎么样,只是他最近这段时间不能离开本地,随时要被请过去配合调查,只要不说错话问题不大。”
姜副所长酒气熏天,满脸红晕。
“大虎的事,我已经和县里面的野生专家咨询过,下次让消防队的人带麻醉枪下来,配合把那头水牛杀了,到时候现场来一个宰杀,吃它的肉喝它的血,就当是帮大虎报仇了。”
酒桌上,小虎和陈父连声道谢。
突然外面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一扇合着的木门直接飞了进来。
一头有着猩红色瞳孔的老水牛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不等这群人有反应,水牛一个劲步上前,头一低,牛角朝前一挑,一位背对着大门而坐的年轻干警直接飞了起来,撞上屋顶的吊扇后砰的一下栽倒在地,后腰处,脸上,手臂上全是鲜血。
已然没了声息。
“啊,就是那头疯牛。”
“快快快,分开跑,所长开枪啊。”
屋内顿时陷入疯狂中。
牛的反应比他们还快,再次后退两步,一头顶在八仙桌上,姜副所长原本就坐在上首,距离后面的墙壁还有一米多远。
陈小虎和陈父在旁边陪客。
还有一名干警坐在靠墙的内侧。
这一顶,直接将桌子顶的飞了出去,一直撞在身后的墙壁上,姜副所长糟了大罪,整个人宛如一块肉饼,被桌子和墙壁夹在中间。
他手中赫然多了一把手枪,可惜还未打开保险,就被顶飞了。
此刻姜副所长还有一口气在,他嘴中呼啦啦的喷出一团淤血,双手搭在桌面上,只觉得自己的腰部失去了知觉,但是意识还在。
他张着嘴面朝仅剩的一名干警,嘴巴动了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不过剩下的一名干警读懂了他的用意,连忙弯腰拾起手枪,上膛开火,碰碰两声后戛然而止。
一支牛角直接穿破了他的胸部,将他钉死在墙壁上。
老水牛的身上也是一片猩红。
大部分都是其他人的血,也有它自己的血,刚才的两枪距离太近,没法躲避。
此刻的它好似吃下了什么特制草药,无惧疼痛,只想将心中积存已久的怒火发泄出来。
坏人,都得死。
此刻的老水牛,不知不觉中和那个站在山坡一角,默默眺望陈家村的古稀老人融为一体,在苏浩告知他狸花猫的故事后,他就下定了决心。
老陈家的人不能绝种。
那就只能让陈氏兄弟家绝种。
客厅内,陈小虎第一时间朝后院跑去,陈父坐着轮椅被扔在了原地。
一向镇定而老谋深算的陈父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阴损,此刻更像是一头瑟瑟发抖等待被宰的羔羊。
水牛鼻孔中轰出一团热气,扬起高高的前蹄,重重的踩在陈父身上。
地上喷出一团血水。
紧跟着,水牛穿过弄堂朝着后院跑去。
后院中的女人小孩和老人早已慌了神,有人去开院门,有人则躲回后院的一间耳房中,两个十来岁的孩子惊慌失措的满地乱叫乱跑。
水牛先是搞定了开院门的人,紧跟着是两个孩子。
当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