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还要一个干净的房间熬药，”他环视四周，“让秦十一来帮我。”

秦管家想起前两天的虐待，老脸一红，露出黑乎乎的牙齿，笑道：“有的，马上就来。”他偷看周围的几个人，突然压低声音道：“郑郎中，您大人大量，别跟老汉我计较，我以前没长眼，郎中要还记恨，就抽老汉几巴掌消消气。”

秦管家安排人去买郑晟要的东西，周家堡有两个郎中，不知道能否备齐药材，要是缺药还要安排人去县城里买。

郑晟长吸一口气，对秦十一道：“好了，别烧了。”

“这天下奇人数不尽数，小公子危在旦夕，既然他说他会，何不让他一试。”

“你……！”周才平唯恨自己刚才打轻了。

郑晟又道：“天传播很快，庄子里凡是染上痘疮的人要隔绝开，让‘熟人’照料，等我的药。其他人不能靠近，照料病人的‘熟人’也不能随意走动。”

周才平忍不住讥讽：“还不是要把患病的人送走。”

郑晟点头，回答的很干脆：“能治。”既然上了赌局，不如把砝码再加大点。只要不是烈性天病毒，即使不治疗也有六成的痊愈率。

郑晟吐了一口血痰，骂道：“日，老子什么时候说是明尊弟子？”今天真是被打惨了，他现在算明白了，这大少爷在借着他向明教撒气。

再往里是一排石头房子，又绕了几圈，周子旺指着一间紧闭的厢房道：“犬子叫周顺，就在里面。”

秦管家不想露头，但被点了名字躲不过去，小声嘀咕：“小公子染痘，我只是想有一线希望也不能放弃啊。”刚才为了孙子热血上头，他现在也没了底气。

他把怀里的痘痂掏出来放在石钵中研磨成粉末状，再把乳汁倒进去调均匀，这就是种人痘的“水苗”。

周子旺喝道：“才平，不得无礼。”

郑晟先朝张宽仁拱手表示谢意，再朝周子旺施礼道：“老爷带我去看看小公子吧。”

他没想到自己这个举动让在门口观望周子旺的信心又多了一分。他脸上光滑，一看就是没得过痘疮，敢如此亲密接触染痘者，肯定有所倚仗。郑晟打过疫苗，当然不怕

走进里院，郑晟才意识到周家有多大，他到过的地方连入门都不算。穿过门楼和两排厢房，里面分左右两个空旷平坦的场地，摆放了些石墩和石锁，像是练武场。

秦管家和两个郎中一脸期盼候在门外，周子旺和张宽仁在不远处说话，看郑晟出门也都朝这边看过来。周才平站在练武场中朝他冷笑。

这是他正儿八经第一次治病，又关系到自己的性命，心中其实非常紧张。他随口叫出这些药材，是多出来一个心眼。经历了这么多，他防范心理越来越足，用来续命的秘方不能轻易的泄露出去。

周顺额头很热，郑晟起身回到门口，朝周子旺说：“丘疹刚发出来，要尽快用药，这座屋里不要进人了，老爷也不要再来。”

周子旺心里本没报多大希望，但见郑晟弄的如此神秘，倒是增添了几分相信。医家秘术，通常不示于人。治痘疮的法子，天下闻所未闻，莫说千金，就是万金也买不到。

真是个倔强的少年，这样的人通常不会撒谎，张宽仁突然觉得应该给这个少年一次机会。

张宽仁看清楚院子里的场面。

周子平冷笑站在郑晟身前。

周子旺边走边说：“我前日去张家湾，回来时听说犬子突然发热，已经预料到不好，昨夜痘疮终于发出来了。”

他转过脸，看见了郑晟期盼的目光正紧盯着他，眼神中散发出来强烈的渴望和自信，让他有片刻的犹豫。

郑晟把他们全赶出去，让秦十一先烧火煮菊汤，再把那几味药乱抓一把放入另一个砂锅加水熬。

他推开门领郑晟进去。屋里燃着火盆，很暖和。两个妇人坐在床前，脸上有些疤痕，那是天留下的痕迹，这两个人都是“熟人”。

郑晟不明就里，看秦管家说的这么可怜，气消了大半，说：“嗯，我现在去给小公子上药，回头吃饭。”

周子旺脸往下一沉，“解开！”

“我是大夫，不要怕。”郑晟小心的拨动小孩的头，见他两边耳后也都是红疹。

郑晟道此刻才算是猜明白了周家堡这几个人之间的关系。

烧开的菊汤已经放温和，那一砂锅乱七八糟的药快熬干了。郑晟提着调好的“水苗”和菊汤走出门。

周子旺脸上阴霾密布，听张宽仁此言，想了一想，微微额首道：“张舍此言有理。”

秦管家勾着腰问：“小师傅，药熬好了吗？”全然不见昨日的傲慢的模样。

秦管家一拍脑袋：“好，好，这就去办。”

郑晟转圈来到温暖的厢房中，小男孩还在高烧。他用竹丝夹住蘸上“水苗”小心放入周顺的鼻孔里，上好药后，吩咐那两个仆妇：“小公子口渴的时候喂他菊汤。”

“是。”

上药就是这么简单，让天病毒的抗体在周顺的身体里繁殖。

剩下的就要看这小男孩自己的造化了，包括他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