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晟捡起木棍进门，道：“要不是你来了，今天可能还真有麻烦。”

张世策跟在他身后进屋，余人收了钱继续去捡地上的药材。

明净堂没有小厮，郑晟不得不亲手烧水，给张世策泡上一杯茶。茶杯是粗糙的膈手的灰色陶瓷杯，茶叶是去年秋天的陈茶，张世策接到手里，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随手放在木凳上。

郑晟给自己也泡了一杯，他没注意张世策根本没用嘴唇碰他的杯子。他蘸了一口茶叶：“张大人，您是来找我吗？”

“不错。”

“张大人家里也有人要种痘？”

“嗯，”张世策略一犹豫，道：“我家里也有的，但我还想请郑郎中去城外走一遭。”他虽是在邀请，但语气听上去不像是在与郑晟商议。

郑晟点头:“张大人救过我的命，随时招呼，我随时到。”他已经得罪了杜恭，不能再得罪袁州的另一个汉军千户。虽说赛罕一家在袁州路说一不二，但谁知道朝廷某一日会不会把他们调走。

张世策问：“不知郑郎中听说过温汤镇的于家没有？”

“略有耳闻，但在下从未到过温汤镇。”

郑晟吃完早饭，简单收拾好行李，对余人道：“我这次出城十天左右回来，若有什么人来惹事，你就去达鲁赤府上求救。”

第七天，连着几日的雨水渐渐消停。

张世策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口答道：“很多，都是于世伯家的。”郑晟见张世策的状态，隐约觉得他有什么秘密，唯有等到了温汤镇才知晓。

郑晟没有急于一口答应，而是故作为难道：“我很愿意帮大人的忙，但满都拉图大人未必会让我出城。”

嗯，就是这种感觉，这不是一只驯服的小豹子。

老者笑的温和，声音有些沙哑，道：“贤侄，你送消息来说昨日到，怎么晚了一天，让我好一顿担心，前些日子弥勒教人作乱，路上不太平啊。”

余人站起来，用担忧的声调说：“我倒是宁愿看你打一架，也不愿再见你再躺下去。”

“那就好说！”

“多买点！”

“温汤镇的好像有铁矿，是吧？”

前面六个人，郑晟跟在最后走进温汤镇的大门。这让他想起刚进周家堡时的情形。

张家离明净堂隔着半座城，有十一个孩子要种痘，郑晟在张家住了两天。张世策不但请他给自己的外甥和侄女种痘，还让他给仆从的孩童种痘，他剩下的“水苗”已经不多了，再找不到牛痘或者是快要痊愈的天病人，这套把戏在几个月后便要面临穷途末路的局面。

种痘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但进入袁州城后，郑晟逐渐学会把它伪装的神秘，譬如种痘之前要先挂出天娘娘的图画拜一拜。那张天娘娘的画像是在街上买来的，一团墨水摊在白纸上，和观音娘娘差不多，他让余人在右侧空白处注明天娘娘，就算是大功告成。这般处置，也可为意外找到托词。

张世策告辞离去。

“不错，温汤镇出产的铁不仅打制铁器供应百姓，也打制盔甲兵器。”张世策说话的时候，眼睛看向窗外，有点心不在焉。

女孩转过脸来，她的眉头细而长，两只眼睛很亮，但隐藏着一种凌人的气息；鼻子有点大，粉红的唇很诱人，但不是男人喜欢樱桃小嘴。她脸上的每一个部分都不算精致，但组合在一起，有一种妩媚中的亲切，但……，那眉眼中的神情仿佛在说——嗨，你们都要听我的。

“别跟我来这套，我去买壶酒和猪头肉，你要什么？”

马车在温汤镇门口停下，两人下车。四面都是翠绿的山林，大门左右各修建了一座箭塔，镇门口有身穿灰白色衣服的村丁守着。

所以，他很关心郑晟。

世人多信神佛，他是个孤独的无神论者，也不得不入乡随俗。

郑晟拱手答应：“好！”

老者拉住他的肩膀：“到家里再说。”

郑晟细看四周地势，从城门里走出来一拨人，为首的是个灰白胡须的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