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逃窜了！”

黑暗中传出别扭的汉话，在中原的色目人都会说一些汉话，但很少有人说的流利。

蒙古人的军营中火把闪动，一队骑兵疾驰而出，往叫声最激烈的方向冲过去。

夏日炎热，满都拉图等人在帐篷里纳凉，一直没睡着。

听见外面的喊声，他披着一件薄衫走出营帐，眺望远处人喊马嘶。片刻之后，他露出阴险的笑容自言自语：“张世策这小子果然机灵，猜到红巾贼守不住了，这几日一定会派人去找救兵，幸好在路上设有埋伏。”

突围的红巾贼是骑兵，畏兀儿命一队探马赤军紧追下去，其他人鼓噪一会各自回营地歇息。天快亮了，马上要迎来下一场血战。

等郑晟走到南门城墙顶时，城外已经恢复了宁静，见不到刺槐等突围部众的身影。城外的官兵中，就像被扔进去一块石头的湖面，很快一切恢复原貌。

“希望她能顺利突围出去！”他在心里祈祷，却不知在向哪一位神仙求救。

黎明前的黑暗中，刺槐疯狂的打马狂奔。

身后不断传来护卫中箭落马，但他没有回头。四个护卫舍命挡住追兵后，再也没有回来。

各种不好的消息接踵而至，听说坐山虎彭山康亲自来下坪，准备与官兵联手给红巾军致命一击。茨坪寨里人不信奉圣教的乡民人心浮动，官兵在他们看来与天差不多。

埋伏在黑暗中的官兵箭法很好，几乎没有一箭落空的。只在短短的瞬间，两个护卫被射落马下，刺槐和另一个护卫的战马也被射伤了。

刺槐感觉身体里钻心的疼痛，箭杆穿透了她的身体。

“嘿，抓住那个女人！”

他们冲过弯道，五个骑兵的身影从阴暗的树林转出来，催马紧追不舍，那是五个探马赤军。

刺槐一拨马，沿着山脚下的大路狂奔。往西走三四里路，脚下的道路变得崎岖不平。

两刻钟后，前路一片死寂，她成功的突出官兵的埋伏。

…………

追兵越拉越近了，突然，一直长箭如流星赶月般奔向刺槐的后，狠狠的插入她的肩胛骨。

当你赶紧事情有可能变得糟糕，它几乎一定会变得更糟糕。杨员外的担心很快变成了现实。

身后三四里处一条火龙游动而来，官兵显然不想就这样放她走。

攻破下坪寨第三日，密探送来消息，坐山虎下山进驻下坪。彭文彬作为虎王座前的一条猛犬，率先锋兵马驻扎在与茨坪遥遥相对的树林中。

“有埋伏！”刺槐惊叫一声，俯身在马背上。走在最前面的护卫身体在战马上晃了晃，像一块木桩坠落马下。

王中坤以圣教特使的名义，与杨员外共同掌管茨坪的守备。面对笔架山盗贼，两个人立场完全一致。

茨坪的城墙上摆满了各式守城的器械，乡兵们曾经挡过坐山虎，那时候坐山虎要远比现在强大。有茨坪寨在这里，笔架山盗贼即便攻取了下坪，也出不了山。

“堂主，往西，往这边走。”护卫用急促的语调指路，催马走在前面。

郑晟几乎把圣教红巾军生死存亡的大决策交到他手里，士为知己者死，他绝不能因为自己的恐惧做出错误的判断。

刺槐胯下的战马长嘶一声，奋力抬起前蹄，她知道心爱的白马被射中了。

受伤的战马在流血，刺槐吗紧张的无法思考，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抽打心爱的战马。

笔架山盗贼本就是山里最凶残强悍的盗贼，憋了大半年，终于找到圣教头上撒撒野的机会，一个个都杀红了眼。李燕子部众损失惨重，身上有三处刀伤，进入茨坪神情沮丧。

王中坤宽言安抚他，也没多说什么。

“血洗下坪？不可能，不要听到风就是雨，他们是圣教的盟友。”王中坤似笑非笑。他是个成熟稳重守信的商号东家，说话很有分量，“如果坐山虎背叛圣教，香主一定会回来把砍掉他的脑袋！”

他刚进门，一个白须老者走上来，急切的问：“王堂主，盘石镇的战事怎么样？”

身后弓弦响声如蜜蜂在耳边振翅，过了好一会，刺槐想起回过头看，已只剩下她一个人。

见到王中坤后，他没有说对不住圣教，没守住下坪。他认为自己已经尽力，敌强己寡，能做到这一步算是对郑晟情至意尽。

“郑香主，我也是可以为你去死的人，但不是为了圣教。”这是女人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