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满脸黑胡须的中年汉子杵刀站在村口，脸色阴霾，目露凶光，对眼前这场人间地狱的场景视而不见。

黄子希不说话，他已习惯做个好好先生，这里是打是和也轮不到他来做主。

又等了片刻，黑胡须汉子也不清扫战场，伸手在嘴唇边打了个呼哨：“走。”

两百骑兵沿着官道风驰电掣，空旷的大路笔直延伸向东方。

苏州府和松江府这么方圆大小的地方，追捕耽误片刻，贼人便就逃回去了。王天睿下完命令，策马便往孤山方向奔去。

“中了埋伏。”黑胡须汉子低头掩饰惊惶，密林中看不见有多少人马。

黑胡须汉子边跑边喝骂：“把东西都丢了。”

坐在左手的黄子希道：“张士诚在高邮城顶住了鞑子百万大军的攻击，悍勇之徒啊。”他从罗霄山上早早投奔郑晟起家的山贼头目，一路没什么耀眼的功勋，只凭资历熬到了苏州镇抚司的位置。

瘦小斥候汉子没贼首那么镇定，急道：“好几百骑兵呢，三爷身份高贵，警告红巾贼便可以了，何必以身冒险。”

苏州府与松江府近在咫尺，年初以来相安无事，从早稻收割以后，这里忽然变得不太平，常有盗贼出没，而且被袭击的都是天启军的辖地。彭怀玉派人与张士诚交涉，但张士诚坚决否认盗贼是自己的人。

“在这里喝口水，歇息片刻，”黑胡须汉子下令，自己走到溪边捧起溪水咕咕喝起来。想着这一路辛苦，仿佛又回到他当年贩卖私盐被盐丁追赶的经历，忍不住又想骂几句老天爷。

王天睿立在村口张望片刻，道：“贼子不敢走大道，要么往孤山方向走了，要么往西京河方向逃去了。”

众贼冲进丛林，如受惊的兔子消失在茂密的草丛里。

赤潮骑兵如一团火，来到太快了。他当盐枭时便于官兵缠斗，也未曾见到蒙古人有如此行动迅捷的骑兵。

惨叫声此起彼伏。

两百骑兵迅速分成两列。

“怎么办？”亲兵问。

“骑兵来得快又能如何，爷又不会蠢到走大道让四条腿的牲畜撵。”黑胡须汉子边走边扭头骂。红巾贼真是蠢到没救了，烽火点起来，不是就告诉他这次回有人前来救援吗。

南边的密林中传来喝叫：“放下兵器，抱着脑袋跪下，乱动者死。”

苏州松江一带河流众多，年初争地盘时毛大率赤潮骑兵进驻此地。后来赤潮骑兵调回金陵城，彭怀玉专门向郑晟请示留下了五百人。刚才领兵杀出城的便是领兵千户王天睿。

等王天睿的骑兵冲到村落边，正是火势最旺的时候。十几个刚从村子里逃出来的幸存者正在扑倒在大火外哭叫。

“兵分两路，我率人去孤山方向，你们往西京河方向追，”王天睿右手紧紧按住刀柄，“追到贼人后，尽可能抓活的。”

半个月来，苏州府三处村落被抢劫，刚开始只是些荒僻的地方，见天启军只是反应迟钝，这些所谓的盗贼愈发蹬鼻子上脸，这次竟然杀到苏州城东布置了烽火台的地方来。

白衣盗贼手脚麻利，村子中惨叫声此起彼伏，频率快了许多。

“进了山，我们就不必怕他们了。”他狠狠的踹了一脚肩膀上搭着一个小布兜的汉子，“留着性命回去吧。”

苏州城头瞭望兵丁看到这一幕，一溜烟的奔向府衙。

白衣贼众按照早就查探清楚的道路在密林中一路往东行走。

“不能被俘虏！”他一边弯腰一边看四周的动静。部众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

“一群蠢才！”他暗骂一句，忽然如豹子般往北边密林中窜过去。

“嗖！”一支羽箭穿过树叶袭来，钻入他左胳膊。

这支箭就像只领头雁，紧接着一片弓弦声响起，七八只箭随后飞来。就在他倒地惨叫的瞬间，身上又多了四个窟窿。埋伏在暗处的天启军手下不留情。

“不要放箭了，不要杀他，”一个白衣贼人双手抱着脑袋站起来，“他是张士诚的兄弟张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