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会惹你哭成这模样”成帝抱着怀里几乎已经要哭昏过去的钟情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朕就不让人叫你过来了。”
钟情哭得梨花带雨地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瞪了成帝一眼。
成帝心神一荡忍不住低下头在钟情那双秋水无尘的杏子眼上轻轻地亲了一下哄着她道:“好不容易见了大哥过来,不哭了啊宝儿咱们起来把孩子们都叫过来一起用个膳吧”
郇叔越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方才心神激荡之间,本是正欲走过去抓住钟情的手一诉离情的被成帝若有似无地挡了一下此时却是只能尴尬地移开眼睛,反应了好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啊陛下这一声“大哥”,是在叫我的啊
郇叔越感觉自己眼前有点晕站起来时腿脚也有些软。
钟情趴在成帝怀里,狼狈地缓了好一会儿才被成帝小声哄着止住了眼泪平复了激荡的心情站起来,端庄地对着郇叔越敛衽行了一礼,恭谨地唤了一声:“大哥”
郇叔越看着眼前这个长得亭亭玉立、早已作了妇人打扮的貌美女子,眼圈通红,心神压抑,惭愧地低低应了一声,却一时在心里忍不住痛恨起自己的无能来作为人子,没有在母亲生前尽过一天的孝作为兄长,更没有护持过这个妹妹哪怕一天如今更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那吃人的深宫里沉浮,自己却碌碌无为,给不了她半点的倚恃
郇叔越忍不住丧气地想,我这个大哥,之于如今的她而言,又要来何用呢?
难不成最后还要靠自己这在深宫里沉浮的可怜妹妹来加官进爵么?
郇叔越越想越觉得憋屈,心里煎熬得如同被放在火上烤,平生从未有过的挫败感深深地浮上心头,让他简直憎恨起自己往日的落拓放荡来。
如果自己早一些,再早一些,再早那么一点点不说阿娘,至少能护得这个妹妹嫁与一个关系简单的富足人家也好啊!
人到三十,一事无成!郇叔越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我这大半辈子,浑浑噩噩,徒负虚名,又做成了什么呢!
成帝眉眼微抬,便将郇叔越的心思看了个七七八八,心神微动,倒是觉得眼前这人品性不差,值得一托,一时看对方也顺眼了不少,故而对着郇叔越淡淡地笑了笑,温声道:“郇卿的家眷都还在前面的崇德殿候着呢吧,去一起请过来吧另,再着人去永寿宫唤一声,寻了四殿下过来。”
半刻钟后,谨身殿外间,御膳房的宫人们一茬一茬地上来,足足上满了一百二十八道菜,这于成帝这个平日里称得上节俭的皇帝而言,已经算是小有郑重了。
郇叔越的妻子旃娘、女儿如姐儿、儿子瑾哥儿联袂而来,旃娘的年纪应当不过三十,眉眼之间,却早早生了暗纹,鬓角里甚至隐隐透了两分白色,那张脸暗黄粗糙,一看便知是西北荒漠那边过来的妇人,受惯了风沙尘土,与洛阳城里娇养在闺房之中的贵族女子大有不同,接过钟情亲手递过来的茶时,伸出的双手指骨粗大且暗茧丛生,不经意间蹭到钟情那双娇嫩的柔苐时,旃娘的脸上立时浮现起了些许不安之色,几乎是有些自惭形秽地将自己的手赶紧收了起来,不安地隐在了衣袖之下。
钟情却觉得她很亲切。
几乎是第一眼,钟情就知道,自己会喜欢这个刚刚见面的大嫂的她身上,那种柔弱但坚韧,温顺而又自强的味道,都像极了印象里的阿娘。
她们都有时下女子身上,钟情难能看到的那份贞静自然。
尤其是对方还有一双,盛满了温情的眼睛,柔柔地望过来时,叫钟情一个女人,都忍不住心生怜惜,怕纵是百炼钢,都几乎要被看成一滩水了。
郇如八岁,郇瑾六岁,姐弟俩都是极俊俏的孩子,五官之中,也都大略能看出郇叔越与旃娘的影子,显而易见,旃娘及笄之时,必然也是一家女百家的美貌佳人。
怕是跟着大哥,吃了不少苦的吧。
钟情心里涩涩的,几乎是情不自禁地旃娘身上寻找起母亲的影子来。
允僖一头雾水地被关红亲自哄着带过来时,一进门,就先看到了坐在父皇与母妃对面的那一家四口。
尤其是那对漂亮俊俏的姐弟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