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厉害的功夫,莫非真的是风云诀?”人群中不知有谁忽然说了这句话。燕颀心中一颤,“阁下到底是谁,十八年前你也在场,是不是?”话罢便攻向人群中一个隐藏得很深的人影,燕颀最擅长的功夫其实是流云拳,这是昆仑的功夫,他之后很少用,他把飞鸟诀拆成燕子穿梭的轻功,把流云拳化成十三路不同的掌法和阵法,今天简秋萝才第一次看见这套拳法,真是初惊河汉落,半洒云天里。躲在人群里的人身法也算灵巧,却没有躲过这一拳,她倒在地上,别人才认出来是昆仑主夫人座下的侍女。“风云诀的武功果然厉害,燕颀,你不认得我了,你在昆仑的时候,我才七八岁大。”女子嘴角残着血迹,却还是死死地咬定这武功就是风云诀。
其他几派的高手交换了一个眼神,并不再讲什么道义,齐攻而去,攻守有致,像是提前说好的一样,燕颀在心里苦笑,他们竟然用当年对付平天下的办法对付他,这又是一场风云变了。
“帮主!”戈马帮弟子惊呼一声,在众派高手夹击下,燕颀竟然没有躲闪,五六把兵器几乎同时刺在他身上。众派高手也是一惊,速速收回兵器,燕颀便倒了下去,重重的倒了下去,这时从青瓦之上飞落下来一个白衣人扶住了燕颀,“伯伯,耕舟来晚了。”徐耕舟颤抖着说道。“不晚,刚好。”
“住手。”虚弱的燕颀努力地举起手示意身后的帮众停下,“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风云盟不得不与全天下为敌了,当全天下一定要与你为敌的时候,又哪里是你能选的呢,一旦应战,就会有伤亡,一有伤亡就会有仇怨,最开始的原因虽然不清不楚,但到后来一定是真正的血海深仇,这么多年,江湖恩怨不就是这样吗?”“伯伯,耕舟明白了。”
“众位,你们仔细想想,我女儿何错之有,你们要囚禁她一生,我又何错之有,你们要取我性命,若风云诀真在我们手里,下场也不过如此,你们又有几倍于我之聪明,能得此秘籍然后称霸武林?”众人都沉默了,垂下头去。“你们不能正视自己的贪恋,可有想到后果,我大约比你们好一点,还能保全一个好女儿,不,我要保全的,是我对人性最后一点信任罢了。”“帮主,您别说了,我们...”戈马帮帮众俱跪倒在地,脸上写满悲愤。“众兄弟,燕颀最后还想求你们一件事。”“唯帮主命从。”
“耕舟,你先告诉我,我可以把女儿交给你吗?”“伯伯,您把她交给我吧,只要耕舟有一口气在,就不让人伤她半分。”“戈马帮也不让人伤小姐半分!”伏在青瓦之上不能动弹的烟如织已经伤心得晕了过去。
“二妹,二妹。”“我在,你知道的,我一直在。”简秋萝前去握住她的手,她知道燕颀大限已至,却没有掉一滴泪。“今生今世,我只做过一件自私的事情,就是把你留在我身边,来生来世,我希望欠你的,都能还给你。”“已经够了。”简秋萝本以为燕颀只是想把女儿托付给她,可是他竟然在最后一刻如此坦荡地表达了自己从未表达的感情,简秋萝抱住他千疮百孔的身体,抱住了她守候了一声的爱情。
“好了,好了,现在我安心地把帮主的位子,传给...”众人都摒住了呼吸,戈马帮在江湖的势力不可小觑,它把星辉十三城守得死死的,占地为王,财运亨通。他会把位子传给谁,简秋萝虽然不在意这些,但她多年来帮燕颀打理帮务,在江湖上也颇有地位,自然是不错的人选。徐耕舟年轻有为,和戈马帮渊源颇深,想来给他也无不可。燕颀最后说出的却是,“传给,烟如织。”
众人都不敢相信,连烟如织自己也不敢,她觉得自己还是一个胡闹的少女,从来不曾觉得自己可以担当这样的重任。“伯伯用心良苦。”徐耕舟轻轻一叹。简秋萝的心里,却不知为什么,有些别扭。
“现在,烟如织就是戈马帮的帮主,这就是她唯一的身世。你们有正事尽可以来找她,她决不躲闪,但是你们如果定要把莫须有的罪名放在她身上,那戈马帮只好战尽最后的一兵一卒,你们也别想离开星辉十三城。”
天渐渐亮了,呼啸而来的骑声像骤起的大风。澄湖岸都会聚满戈马帮的帮众,他们将包围这里,他们都是忠义之士,会为他们的帮主而战!聚在风波庄里的人,已经失去了士气,失去了道义,也失去了天时地利,只好悻悻而返。
“如织呢?”“她就在这里,我去带她下来。”徐耕舟话音刚落,只见一个身法诡谲的人掠上青瓦之上,本已奄奄一息的燕颀竟然起身飞去,与那人对了一掌,那人显然没有料到,猝不及防,跃过青瓦的屋檐,逃走了。“原来是心佛山庄。”燕颀喃喃说道,然后把女儿从屋顶带了下来。
“爹爹,爹爹你没事是不是?”烟如织的穴道解开了,她发麻的身体因为激动和悲愤而变得充满力量,父女终于相见了,但燕颀的所有力气都用在刚才的一掌上,再也没有办法支撑了。“如织不孝,但是我再也不逃走了,爹爹以后还要慢慢教如织武功,而且,我也做不来帮主的。”“你可以的,孩子,你一定可以做到的,我以前也以为自己做不到,但是...你会...”燕颀的呼吸越发困难,他拿起女儿的手,放到徐耕舟的手里,冲她点点头。“我...”烟如织抬眼看见徐耕舟的眼睛,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什么心情来接受本是她梦想里的结局,“全凭爹爹作主。”“好...好...”燕颀最后的颤音久停留在这一个“好”字上面,他的一生好像都在追寻和恪守这个字的教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