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凌霄拽过手腕的男子,面上却并无半丝喜意,他趁旁人未曾注意间,从她手中抽回了手,便只低眉站于一旁。
可这一举动却引起了凌霄的注意,她转身而望,这男子的长相虽轮廓分明,亦有一股阳刚之态,可这张未有一丝笑意的脸上,宛如一块顽石。
“你叫什么?”凌霄抬眸而道。
“石休。”
石休的声音不高不低,可那语气凌霄却听得出,他并无半丝尊敬之意,他的眸中此刻更满是不屑。
凌霄皱眉,这一刻面对石休,她更觉得自己如那山大王一般,让属下抓回来了不少良家公子,供她差遣。
言弘的眼同样落在石休身上,只是片刻他便走向凌霄,推着她来至那瘦弱少年身前。
“陛……陛下,在下阿一。”
阿一见凌霄走进,头不禁又向下低了几分,额间因心里的紧张,已落满了细汗。
凌霄尴尬地笑了两声,便瞪向言弘,凑近道。
“你什么意思啊?”
“你又是何意思?”
凌霄抿着唇向言弘扯出了一丝笑,只好将石休与阿一,一同留入宫中。
这日,南宫影收拾了行囊,带着南宫夫人就此离京,他们舍去了一切权利和南宫家百年的名声,今生将再不为官。
南宫影将南宫夫人扶上马车后,自己却转身望向了宫中。
百姓称他为战神,称他为最正直无私之人,可实际上他并非如他们所说的那般好。
这次决定,不仅是为了将先帝遗嘱之事带出京中,更是想远离这里。他喜欢塞北,在塞北他才是真正的南宫影,而在这里,他只是先皇的属下。
南宫家的忠诚,其实就是盲目的愚忠,这一点他早已看清,如今言弘不需要南宫家,那他也正好可以脱身离开。
毕竟,他的这双手已经杀了太多之人,满是血污。
“少爷,该走了。”小厮唤道。
南宫影点头,正打算翻身上马时,似想起了什么,又匆忙向府中跑去。
“你们可先去城外等我。”
府中,南宫影翻箱倒柜,地上更是被其翻找得一片狼藉。
终在一匣中,寻到了精致的木盒。
南宫影将木盒打开,其内是两个色泽光亮的琥珀杯,南宫影笑着将两个杯盏放入手中。
凌霄醉酒时的模样,突然荡于脑中,让他轻笑。
“今后,怕是有缘才能再次相见,可有他在,你便不会有丝毫危险,那我也能安心离开。”
“凌霄今生能遇到你,是我之幸事。”
南宫影抱着木盒才再一次离开了南宫府。
他驾马向城外而去,再不曾回头望一眼这繁华的街道,太多留恋再此,只会让他心存犹豫。
南宫影用最快的速度赶至城外,南宫府的马车相侯着,他驾马上前便行至马车旁唤道。
“娘,儿子回来了。”
半晌,马车内却并无回应。
“娘?”南宫影再次唤道,却依旧不曾有回应。
南宫影眉头一皱便利落下马,当他行至马车的另一侧,只见小厮的尸身躺于地上,脖间的刀伤触目惊心。
南宫影的脑袋一空,便急忙跳上马车,一把将那车帘扯开,入眼的那幕,让南宫影的身子无力地向后倒去。
“娘……娘!”
他嘶吼出声,跪于马车上便向南宫夫人而去,他不断摇着她的手臂,可面前的人,依旧没有半丝睁眼的迹象。
南宫影无措地抱着南宫夫人,他不停地摇头,一直呼喊,可回应给他的依旧只有怀中人逐渐转凉的体温。
泪猛然流下,这么多年,他征战沙场,受了多少刀剑之伤,流了多少数不尽的鲜血,却终究不曾喊过一句疼,更不曾流过一滴泪。
可面对这突然的亲人离逝,铮铮铁骨也只变得软弱无力,在父母面前他依旧只是一个孩子。
这骤然得生死离别,让一个从不轻易落泪的七尺男儿,在马车内嚎啕而哭,宛若孩童。
这一消息,极快便传入了宫中,正在批阅奏折的言弘震惊而起,连带惊醒了睡于一旁的凌霄。
“怎……怎么了?”凌霄环顾而问。
“南宫夫人被杀了。”
凌霄扶于桌角,眉微微而皱,“如今京中还有谁,会对南宫影不利?”
康贤王府。
谷依茉这两日对待夕悦十分敬重,隔三差五便直往她院中跑,一是为了弥补先前自身的过错,刻意讨好,一是为了自身……能活下去。
这刚走至门边,便听到屋内有男子的声音响起,谷依茉好奇下微微探耳。
屋内,夕悦一点点修剪着兰花花叶,听着一旁的死士禀道。
“马车上只有南宫夫人,没有南宫影,所以……小的未能杀了他。”
“无妨。”夕悦轻嗅着这开放正好的兰花,而笑。
“兰花开了……一时半刻还败不了,今后要杀南宫影,有的是机会。”
谷依茉听清那话时,震惊之于微微后退了一步,便急忙掉头而走。
屋外的脚步声让那死士一惊,急忙推开房门一看,谷依茉的背影落入二人的眼中。
“王妃,可要属下出手解决。”死士道。
夕悦笑了笑,便走至屋前,轻拍了拍手道,“不用。”
那双眼此刻盯着谷依茉离去的方向,微微眯下。
“我会亲自解决,王爷呢?”
“王爷去了醉心坊。”
“去拖住王爷,今日别让他回府。”
入夜,谷依茉心下虽有些怕意,可明面上却装作无事模样,依旧待在自己的院中,无半点可疑之处。
“主子,王妃派人请您去园中赏月。”侍女上前道。
“你回姐姐,说我今日身体不适,怕不能一伴。”谷依茉推辞道。
“妹妹哪里不适?可要寻大夫瞧瞧?”谷夕悦的声音就此从外传来,让依茉一惊急忙起身向外而去。
夕悦正端庄站于院中,含笑相望,可这丝笑却让谷依茉心中瞬间转凉。
“没……没事了。”
“那妹妹就陪我去园中赏月吧,妹妹身怀有孕,还是多走走有利些。”
“是……”
谷依茉在无法推辞,只能妥协跟于夕悦身后,二人在丫鬟的簇拥下来至一池边亭中。
入夜的风微带着一丝凉意,却令人无比清爽,高挂的明月映如水面之上,宛若一副幽静的水墨画。
“听说妹妹今日来了我的院中相寻?”
“啊?”谷依茉的神经因此绷紧,却看着夕悦不断摇头,“没有啊。”
“是吗?”夕悦低声逼问。
谷依茉只能僵着身子,点头直道,“我今日当真不曾去寻过姐姐。”
夕悦低笑了声,便不再相问,她挥了挥手,周围的侍女便听令退下,这一举动却让谷依茉更加不安起来。
“姐姐这是?”
“我想跟妹妹说些体己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