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开山难以抵抗黑衣人,被逼出山神庙,逃进山林之中。侯希逸苦战郭志烈、曹以振,退回庙宇之内,绕着木柱乱转。曹以振怒火填膺,钢刀所至,砍倒柱子,山神庙倾颓一半。木梁、瓦片十分厚重,瞬间落下,将王致君、戴保国压得严严实实,他们再想逃脱已是万万不能。
牧笛用身子挡住偶耕,除此之外她不知该做些什么。屿蘅长踞一旁,心如止水,任凭命运驱遣。郭志烈瞥见她们二人,笑眯眯说道:“这两个女子,失而复得,果然大有缘分。擒到铭感庄献与谷主,正是我们大功一件!”说毕,探出手来去抓牧笛。
侯希逸毕竟是牧笛的生身之父,牧笛纵然要与他断绝关系,他又岂能让她在自己眼前遭人蹂躏?他大喝一声,长钺挥出,朝郭志烈劈来。郭志烈回手一刀,将长钺隔开,这一招暗含力道,震得侯希逸东倒西歪。曹以振趁虚而入,挥刀猛攻。侯希逸仓皇闪避,拖起长钺勉强招架。
郭志烈伸手向前,钳住牧笛肩臂,牧笛奋力挣扎,一耳光打在他脸上。郭志烈挨了这一巴掌,半边脸都麻了,正待发作,冷不防一只手掌从牧笛身后伸出,径奔自己而来。看得清时,那只手掌已伸到胁下,只听咔嚓两声,郭志烈肋骨已折断两根,身子飞出一丈开外。他倒地不起,抬起眼睛看时,只见牧笛身后站起一个人来,却是偶耕。
偶耕站在山神庙中,神采奕奕,如同山峰耸峙。他大喝一声,声如洪钟:“不怕死的尽管过来!”曹以振一刀挡开侯希逸的长钺,跃至郭志烈身边,将他扶起。郭志烈大口吐血、剧痛难忍。曹以振见到偶耕,自知不敌,说道:“水远山高,定当再见!”背起郭志烈翻身而去。那三十几名黑衣人紧随其后,消失在暗夜之中。
牧笛见偶耕恢复气力和神采,喜不自胜。偶耕看了她一眼,目中放出异光,忽而鲜血从嘴角溢出,身子瘫倒在地。牧笛又惊又怕,哭着喊叫,屿蘅捂住她的嘴巴,说道:“偶耕必是竭尽余力劈出这一掌。敌人去之未远,切不可高声!”王致君、戴保国被压在木梁、瓦砾之下,大呼救命,侯希逸拿起榔头,照着两个脑袋敲了两下,将他们敲晕过去。
破庙陷入死寂,只有牧笛的抽搐声。屿蘅凑到近旁,伸手试了试偶耕的鼻息,只见气息微弱、命悬一线,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幸而夜深天黑,旁人未曾看见。她默默抓起牧笛的手,牧笛手指冰冷,如同僵尸一般。侯希逸手持长钺,守在庙门边,严防黑衣人回来袭扰。
不觉又到清晨。侯希逸满身困倦,却不敢滞留片刻,一叠声催促牧笛上马启程。牧笛拉着偶耕的手腕,只觉得昨夜尚有余温,今晨转为冰凉,心痛如绞,泯不欲生,更不搭理侯希逸半句。
侯希逸愁眉紧锁,见昆仑奴、槐犁皆在,吩咐道:“你二人在此好生服侍小姐,我先回京城,再派人来接你们。”二人对他的去留并不关心,除了点头应答之外,别无多少言语。
侯希逸来到院中,解开骕骦马,跨上雕鞍,满心踌躇。他回看一眼庙宇,庙宇内昏暗不明,唯见牧笛双肩瘦削、襦裙陈旧,如同泥塑一般坐在偶耕身边。他挥动马鞭,骕骦马一声长嘶,发足急奔。尚未奔出一箭之地,忽听背后两声巨响,随即传出两声狂笑,却是王致君、戴保国的声音。
他二人被梁柱压住,昏睡一夜,竟被侯希逸马蹄声惊醒。二人趁旁人不备,对视一眼,运起毕生气力,一同发作,将身上重物震开,从瓦砾堆中一跃而起。因见屿蘅在侧,细细辨认一番,认出她正是那日两军阵前涧石背后的女子,不觉喜出望外,当即将她擒住。昆仑奴、槐犁上前争执,被他们一脚一个踢翻在地。
屿蘅大惊,却又挣扎不脱。牧笛喝道:“你两个再敢无礼,我回到长安,定要取你们性命!”王致君满脸狞笑,说道:“侯小姐,我二人奉命行事,只捉她不捉你,你却休恼。”戴保国嘿嘿两声,说道:“若是尚有兵卒仆人在,定将你们一起绑了,押回长安。如今只剩我们二人,将你捉了是个累赘,只好将这一人带走,也好及早向元家少爷复命。”
话音甫落,耳畔马蹄声响,竟是侯希逸去而复回。他在庙门前抖动长钺,大喝一声:“无名小将,休得猖狂!”王致君将屿蘅交给戴保国,自己走出庙门来,轻蔑道:“侯大人,你若还是节度使,我二人自当卖你个面子,就此而去。如今你已离官去职,我等又是宰相府上的贤宾,你对我们呼来喝去的,岂不是太不自知?”
戴保国料想屿蘅无力逃走,便将她甩在一旁,走到庙门前,指着侯希逸道:“我们兄弟二人,乃是元载大人的座上客,又深受元家三位公子器重。你算什么东西?淄青方镇被你丢了,就是一只丧家之狗!”侯希逸大怒,长钺飞舞,径奔二人。二人一个使双锏,一个使长棍,一个矮胖,一个高瘦,在骕骦马下左右穿梭、前后腾挪,与侯希逸斗个难解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