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靳羽荥的眼睛已经不是眼睛,只是两团模糊的血肉,那血肉被那般剧烈的疯狂仇恨灼烧着,一颤一颤的跳动,被那样的“眼睛”“看”着,连腥风血雨中走过,心志无比强大的靳缙临,都不禁颤了一颤,在榻上缩了缩。
此刻,靳羽荥猛然扑过来。他扑向靳缙临,扑得那般猛烈,眼眶里鲜血飞洒,绵延出一条深红的线,那线拖曳的轨迹未散,他人已到了老皇帝身侧。他的眼中完全是血淋淋的一坨,如今完全是要同归于尽的扑了过来,转眼间已经呼啸着一头撞上了老皇帝的胸膛。
老皇帝被撞得喉头一甜,眼神猛然一黑,闪过一道凶光,突然在靳羽荥再次抬起双手时,将身侧榻上的一个黄铜龙头狠狠一扳!
“咻!”
数十声如一声,床榻四角,突然攒射出无数飞刀!刀光如电,直射靳羽荥全身!
靳羽荥听见风声急退,可是,不论他怎么退,那风声犹如带了眼般,直往他的方向狂飞。接着,他随即便觉得全身一凉。
全身都一凉,无数处地方都突然一空,像是一幅编织紧密华光滑润的锦缎突然被戳破无数道洞,成为千疮百孔的网,那破烂的网在风中飘摇着,透过带着腥气的血的浪潮。
千刀穿身,天谴之刑。
此时的靳羽荥,反而不再叫,也无法叫出,也没有必要叫,全身的血都无遮无掩的泼洒出来,将一生里所有的语言,都泼水难收的带了出去。他突然一仰头,疯狂的笑了起来,依旧是无声的笑,看不出笑容是什么模样的笑。
他笑着,跌跌撞撞,带着满身的刀痕。原来他来这一遭,只是为了生命里迷离的幻境,他在这样的幻境里颠扑不休,机关算尽,却让亲父亲手了解了自己。
何苦来?何苦来?
他笑,似是看破,却又完全没有看破。此时,他全身钢刀的伤口将血色蔓延,鲜血狂激,半空中喷开桃红的血雾。
似是不甘心般,他缓缓倒下去,倒下去之前犹自用手指拼命抓挠着,似乎想抓住他那场还未做完又无法得到的美梦。他抓挠着,越抓越缓,最后停在半空不动了。
他没能舒舒服服的躺下永远地死——身上刀太多,架在地上支在殿中,卡在砖缝里,将他的身子高高架着,成为一个倾斜三十度的很累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