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一叹,道:
“当初,我在百花楼也是楼子里的台柱。风月楼里虽有含秋霓裳四大名花撑着,但无一人是清倌,名气与百花楼也不相上下。庞妈妈便是在好时找到我的,说想买我来风月楼,捧我当花魁,允我将来许个好人家。”
“所以你便来了?”
清月摇头道:“我当时没答应。这些允诺哪里信得?不过是妈妈们惯用来哄骗姑娘们的话罢了。”
“那你后来又为何答应了?”裴云问道。
清月道:“因为你来了啊。你一夜千金,风月楼的名声已经压过百花楼了,在风月楼里做清倌自是要比百花楼来得要好。名声上去了,也好哄得人替我赎身。”
裴云笑道:“我还心以你是特意到风月楼来与我一较高下的呢。”
“当时确是存了这个心思。”清月颇为惭愧地道,“只是现在想来,争来争去又有什么意思呢?在妈妈们眼里,我们还不就是个物件,可随意买来卖去,没用了,就草席一裹,扔乱葬岗里头。”
清月大病一场之后,看开了许多,对于名利之事,也淡然了。
“庞妈妈允诺你许个好人家时,可有细说?”
“没有,我也没问。这话哪里信得啊?花街出去的女子,哪个好人家会要?就算有清白人家肯收,也是要嫁去受苦的。”
“可若是妈妈们的话,大可给你弄个有头有脸的身份让你远嫁,只要旁人查不到你的身世,不一样可以找个好人家,过上好日子?”
清月笑道:“没想到如霜姐姐竟是如此天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胡诹的身份总有被戳破的一天。再说了,妈妈们就是再有能耐,也不过是楼子里的鸨妈,出了这条花街,能有多少手段啊?你说远嫁,又能远到哪里去?最多也不过是出了这扬州城罢了。”
问到这里,裴云已经知道清月是什么都不知晓了,甚至连自己为何被妈妈们选上也毫不知情。
回到层里,裴云对陆棠清道:
“庞妈妈选上清月,绝不是因为她是个清倌,否则的话,不会让她接客的。”
陆棠清道:“给她服下蛊毒之后,就必须用冷香丸压制毒性,否则就会夜夜受腹痛之苦。妈妈们让她接客,一来是让她们学利用冷香丸伺候男人的手段,二来,怕是想磨一磨清月这清高的性子。”
“可她什么都不知道,咱们还是猜不透庞妈妈的目的是什么?为何让我伪造身份,还要瞒着四位妈妈。”
陆棠清道:“想不明白就算了,既然已经查到了暗楼的所在,咱们也不必在此久留。我已经通知了林月恒派人来接受,明日咱们就离开风月楼。”
“明天?”
“对,明天。”
第二天,裴云寻了个借口带着陆棠清出门,去了与林月恒约定的酒楼里。
“今日自己人见面,你怎么还易容了?”林月恒正戴着他去风月楼找裴云时戴着的人皮面具。
林月恒道:“小心使得万年船,用这个身份来约见你,就算被人看见了,也不会有人生疑。”
“棠清说,今日我们就要离开风月楼,你可是有安排了?”
林月恒拍拍手,从屏风后头走出两个与她和陆棠清一模一样的两个人来。
“她们是?”
“沈宸和他师妹,金玲珑。”
金玲珑冲裴云笑了一笑,学着她的模样冲她行了个礼,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连她自己都快要分不出来了。
“学得真像,看着她就像是在照镜子一样。”
“那是自然,易容本就是他们师门的拿手好戏,让他们师兄妹二人换你们出来,顺便再查查庞妈妈到底打得是什么主意。”
“你是想让金姑娘跟进暗楼去?”
“林公子正是此意。”金玲珑用她的声音回道。
裴云道:“那太危险了。咱们现在只找到了暗楼的入口,里头是什么情形一概不知,要是被发现了,可就脱不了身了。”
“你脱不了身,金玲珑却未必。”沈宸说道,“干我们这一行的,最擅长的就是死里逃生,偷了东西,再固若金汤的地方也能想办法逃出来。”
“我师哥说得没错,暗楼这地方,我早就想闯一闯了,好容易有这么个机会,王妃可别拦着我。”金玲珑笑嘻嘻地说道。
裴云转头向林月恒看去,他两手一摊,道:
“他们两个可是自动请缨的,我可没有强迫他们。”
“那好吧。暗楼不是一般的地方,你们自己要小心啊。”裴云担心地嘱咐道。
“与其担心她们,不如趁抓紧时间把楼里的事和庞妈妈嘱咐过你的话详详细细地告诉她们,免得她们露了马脚。”林月恒道。
“嗯,那我说了,你们可要记牢了。”
裴云把她在风月楼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她们了。包括庞妈妈和她说的话还有她给清月看病的事情全都说了。
一切交待完了之后,沈宸和金玲珑就给她和陆棠清褪去了易容,再以如霜和大陈的身份离开了雅间,回了酒楼。
然后,陆棠清才带着裴云从窗户离开,林月恒从房门出去。
离开酒楼之后,她们就上了一辆马车,直接出了扬州城,往天机山而去。
在风月楼做卧底时还不觉得,一到真要回去了,裴云就疯狂地想起了女儿来。
“离开这么久,也不知道糖包怎么样了?”
她坐在马车里归心似箭。才出扬州城,就忍不住撩开帘子眼巴巴地往前看。
“有皇嫂在,糖包一定被照顾得很好。”陆棠清道。
“我知道皇后肯定疼她。”裴云道。
林月恒说道:“人说七坐八爬,算起来,糖包也应该会爬了吧。”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到一岁的时候,就能走路了。还能学说话,到时候我就教她喊干爹。”孟白尧乐呵呵地傻笑,像是他才是糖包的亲爹似的。
“要叫也是先叫爹。”陆棠清没好气地说道。
“干爹也是爹,都一样。”孟白尧心大,完全没听出来陆棠清的醋意。
裴云道:“离学说话还早着呢,这个时候有什么好争的,迟早都会叫的。对了,京城的事,皇上和皇后知道吗?”
“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