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远下井的第三天,还是“逃犯”的庆三爷庆文秀,带着土豆和几个亲信,化妆成贩卖粮食的商人,回到了奉天,住在城郊的大丰酒厂里。
庆三爷以前在蒙边劫富济贫,打劫过一个当地的大财主,那大财主家的一个子弟,保定军校出身,在东北军中位置越爬越高,现在已经是一旅之长,有了权势,自然就是要报仇,去年的秋天,经明察暗访,把已经“例了边”(即已金盆洗手,转到外地为民),躲在奉天当士绅的庆三爷,给查了出来,以陈年巨匪之名,要抓捕他!
亏得庆三爷人缘还不错,有人暗中通消息,庆三爷连夜带着家人细软和一批亲信逃了。可他在奉天的烧锅、火磨等产业,全部被查封,他的商团也被改编或遣散了。
这一年多,庆三爷带着自己的家人和亲信,回到蒙边,用假名字开了一家酒厂,小日子过得还不错。
直到四天前。
四天前,他在报纸上看到了与海山相关的一则报道。标题是《曾经的顺天菩萨,舍己救人的再世华佗,杜海山身陷囹圄》,从报道中得知,杜海山染了重症霍乱,有教师学生及被杜海山救治的村民等上百人,至奉天城东,东北军某独立旅王旅长宅邸前请愿,要求政府和军方及时救治杜海山,并为杜海山鸣冤,要求王旅长查清所谓通匪窝匪案情,及早释放杜海山。
那个王旅长,正是和庆三爷有过节的那个军官。
在蒙边,奉系军阀的控制力远不及奉天等经济发达地区,土匪活动依然猖獗,而庆三爷为人四海,脚踩黑白两道,当地的匪绺都给他面子,他的酒厂从来没有匪绺去侵扰,有的绺子头目甚至暗中和他有交往。
也是无巧不成书,第二天,那王旅长的家眷,因奉天一带霍乱流行,正从奉天回老家,快到老家时,被一个报字“长龙”的绺子劫持,内里有王旅长的老父亲。
饱受一番惊吓与敲打之后,回绺子老窝的路上,半道上“巧遇”一伙拉着酒坛子运酒去卖的人,“长龙”绺子不但不打劫这队酒商,其大柜还亲自出面拜见酒商队伍中领头的“庆三爷”。
当庆三爷与王父对上眼时,彼此都还认得,王父心里叫着苦,身子打着颤,自己的儿子在通缉此人,没收了他的家产,吃掉了他的商团,现在仇人见面,那还不是分外眼红?!
果然,庆三爷向“长龙”的大柜,开口要王家的人,最后是以他们所运的全部酒品,换了王家全部家眷带下人一共是十一人。
而大出王父意料的是,庆三爷对他们,既不杀害亦不抢掠,而是细心招待,百般安慰,对王父也以礼相待,并言明,会护送他们回家。
王父只求能逃得性命,对庆三爷表示,只要能回家,愿修书一封,让儿子撤消对他的通缉,而庆三爷却坚决谢绝了,而是拿出报纸,将那报道给王父看,细说杜海山的为人如何正派,如何仗义善良,请王父援手,让王旅长高抬贵手,放过海山,而他自己,愿意回奉天投案自首。
王父被庆三爷感动了,而且他感觉,奉系军阀张家父子,尚且很在乎民众怎么看待他们,注重民意;这搞得有人请愿,还有老师和学生娃娃在里头,这些可是读书人,这事搞不好或者就会影响儿子的前程,当下修书一封,交给庆三爷带给他儿子,信中力劝儿子除了放过海山,对庆三爷也应网开一面。
拿到信,庆三爷带着土豆和一批亲信,化妆成贩卖粮食的商人,日夜兼程的就往奉天赶,他怕海山病重熬不住,在他营救之前,就碎了(即死了)。
到了奉天,庆三爷和土豆就四下活动,联络了一个以前交好的官员,由他出面约见王旅长。
那官员也是个重朋友的,担着干系将双方约到了自己家里吃饭,见面时,庆三爷直报自己的身份,说明一来代送家书,二来投案自首。
这年头,已经有电报电话了,王旅长早已收到家里的消息,对突然出现的庆三爷,并不是很吃惊,倒是当王旅长说,因查明杜海山并无通匪窝匪,私藏枪支也事出有因,已于当天上午释放,让庆三爷吃了一惊,怪自己没先打听清楚,海山都放了,那自己自首个啥啊?!
但这顿饭真没白吃,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间,庆三爷的豪爽和仗义,颇得王旅长好感,这个庆文秀,以前是他仇人,现在是他“恩人”,那场救他父亲的“偶遇”,不管是不是一场精心安排的好戏,都说明此人的能水与价值。
奉系军阀大多土匪出身,只要能为奉系出力,当过土匪还真的没什么大不了,庆三爷之前风评不错,他的商团也为本地治安贡献良多,王旅长对庆三爷说,有心为他洗脱罪名,并说脱罪之后,会发还他部分产业。而庆三爷也投桃报李,愿以自己的影响力,保护王旅长的家人在老家不受侵扰。
庆三爷见到海山时,已是第二天上午,海山还在医院里,发着高烧。
而照顾海山的人,是赵一春!
庆三爷到医院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票子,把海山转到条件较好单人病房。
海山听了庆三爷说了和王旅长和好,倒是很为他高兴。
而庆三爷看到海山,整个人都脱了形,心疼得脸像苦瓜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