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汤捧在手里还没喝,志远先自打了几个喷嚏,跟着就已经流清鼻涕了。
“果然冻着了!”李熙自责:“怪我,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用在风地里吹那么久!”
志远连忙摇手:“不,不怪先生,是我贪方便,想着近,跑几步就到了,所以没穿够衣服。”
“那更要怪我了,我崴了脚,走得慢,要不是因为我,你老早跑回去了。”
李熙自责完又埋怨朱厚辉:“厚辉,你搞什么名堂,煮碗姜汤也搞这半天!”
朱厚辉低眉顺眼,轻声解释:“东翁,都这晨光了,大和厨房里哪里还有人,叫门房去叫人,又说都回家去了,我只好等门房走开了,才能溜进厨房去悄悄捣鼓,所以慢了。”
“有劳了,辛苦叔叔。”志远捧着碗,对着朱厚辉躬身道谢,心说这人厉害,这半夜三更的,偷进人家厨房,若换了自己,还真不知能不能想到,能不能做得出来。
朱厚辉笑道:“谢什么!你救了东翁,还送他回来,我才是真正感激不尽。快喝吧,可惜没敢开灯,瞎摸一气也没找到红糖,不然就是红糖姜汤了。”
志远喝过姜汤,李熙就叫朱厚辉帮志远看小臂上的伤。
当朱厚辉摸捏志远臂骨的时候,志远咬着牙,一声儿都不吭。
李熙看志远紧咬牙关的模样,很是心痛:“痛你就叫出来,别忍着!”
志远挤出一个笑:“不……疼……”
再疼也不能说疼!他爹是谁?是大名鼎鼎的顺天菩萨杜海山!他怎么能给他爹爹丢脸!
不只是这个,他第一次踏进大和旅馆这种顶级豪华的旅馆,刚进这房间的时候,看到大吊灯、大沙发、大风扇,无一不新奇,无一不震撼,他也能管好自己,不目不转睛的看,不发出啧啧的赞叹,不伸手去摸,更不能流哈喇子,因为,他不能丢他爹爹的脸!
朱厚辉在志远手臂上摸了会,皱着眉:“没大事,但可能会有小的骨裂!”
“啊?”志远担心了,他爹爹一双眼睛可厉害了,他身上若有了任何不适,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他爹爹海山,这可怎么和爹爹交待啊,爹爹打小就教导他,照顾好自己,不让父母担心,也是一种孝顺。
朱厚辉忙宽慰他:“没事的,小骨裂就算不上药,一般自己也会愈合,放心吧。”
“哦!”志远放心了,这就好,只要不是伤筋动骨,那就不是多大的事。
李熙却很紧张:“厚辉,你有骨伤药吗?有就拿来给小远敷上,不能掉以轻心啊。”
“药有的,我这就去拿。”朱厚辉立即就回自己房间,拿了一贴膏药过来,两主仆合作,李熙端着个打火机,朱厚辉把膏药在火苗上烤热,然后帮志远敷上包好。
李熙和志远约好,旁听证办好了,会让朱厚辉给他送去。
临走,志远把之前自己吃剩下的半块红豆酥,拿起吃完,然后向李熙告辞。
李熙心下感慨,杜家对志远的家教还是不错的,不浪费,不矫情,温文有礼。
李熙把洋铁盒盖好,递给志远:“这个你拿回去吃,早晚垫补垫补。”
“不,我不要!谢谢先生!我走了!”志远拒绝,语气坚决。这点心既然是李熙的朋友的太太,专门做了送给李熙的,说明这是李熙喜爱之食,君子不夺人所好。
李熙却一定要他拿上:“我知道做小学徒很苦,且见你身子单薄,料你在铺子里,怕是不一定天天能吃饱,听话,拿上吧。”
志远拗不过,答应拿,但只肯莲子酥和红豆酥各拿一个。
两件点心拿在手上,志远从身上摸出自己的手巾,犹豫了。
李熙知道他犹豫什么,看样子是想用手巾包起点心回去吃,又觉得手巾不干净,因为刚才志远用来擦过鼻涕了。
李熙丢一个眼色,朱厚辉立马明白,从边上柜里拿了条干净手帕递给李熙。
李熙用手帕把两件点心包了,递给志远,志远这回没有推辞,双手接过,感激的笑了一笑。
李熙吩咐:“厚辉,拿我的獭皮大氅,给小远披严实了,好生送回去。”
很快,朱厚辉就送了志远回来,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李熙房里汇报、听调遣。
李熙房里这时还有两个人在,一个二十出头的小赵,一个而立之年的大温,都是李熙的亲随。
朱厚辉见到大温就来气,他们几个跟李熙都有年头了,且都是北平人,掐架甩的全是京骂:“大温!你丫挺的!活的越大越抽抽儿,办事也没个准谱,你找那俩孙子,就没交待好吗?把东翁的头都打破了,把我吓得肝儿颤!和着我那点儿吐沫星子全打了水漂儿了!事前我是怎么交待你的?!”
看大温一脸不服气还敢瞪着自己,朱厚辉更来气:“你大爷的!你他妈跟谁照眼儿呢,找抽是不?来,打不死你!”
“好了!都给我闭嘴!”
李熙不耐烦的扔出一句,屋里立马安静了。
李熙知道朱厚辉是真心担心自己,他被人打倒的时候,朱厚辉隐身在街对面的暗处,要不是他用手势制止,朱厚辉很可能就冲过来把那两个大温找来的“歹人”给干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