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远留意到,“猴脸”和他兄弟,原来正在吃的,不过是一人一大碗高粱米饭,菜只有一小碟咸菜而已,刚才“猴脸”向跑堂的要了一瓶酒,志远就猜到,这两兄弟是要过来向他敬酒,以谢他当日救助之恩了。
“哥儿是个三杯倒,我替他喝!”李狗剩一脸豪气,脸上热情满满。
“没事!来,我们一起干一杯。”志远也端起了酒杯。
“敬您!”
“猴脸”端着酒杯,和志远碰了碰杯,他的杯口,比志远的杯口低,又和李狗剩也碰了一下杯,杯口比李狗剩的杯口高。
看见对方斟满的酒杯,在碰杯时晃了好些酒在自己的杯里,李狗剩在心里冷笑!
志远的疙瘩汤喝到一半的时候,李狗剩起身,说是去茅房“甩瓤子”(土匪黑话,甩瓤子就是拉大便)。
李狗剩走出去的脚步有些踉跄,看得志远不屑的直撇嘴,这二货还敢笑自己是“三杯倒”,他才喝了多少啊,走路都脚歪步斜的了。
志远继续喝着疙瘩汤,偶一搭眼,“猴脸”那一桌,没了人!桌上是空的饭碗,和一瓶打开了还剩下大半瓶的酒!
志远心一惊,那两人,省俭得连热菜都不舍得点一个,用咸菜下饭,那剩下的大半瓶子酒,竟然不拿?
志远立即猜到,他们是冲谁来的!
刚才李狗剩走路都脚歪步斜,他喝得不多,以他的体质,决不会这点酒就醉了,刚才“猴脸”敬酒时晃在李狗剩杯里的酒,很可能下了药!
那两人,很可能是李狗剩的仇人,他们来长春不是寻亲,是来要李狗剩的命的!
志远跳了起来!
可又慢慢的坐下了,李狗剩和那两人之间,说不定就是杀父之仇,自己凭啥阻止人家报仇雪恨?李狗剩身上背着那么多条人命,难道他不该死?
何况,李狗剩要是挂了,这一坨他一定要甩掉的屎,不就真的甩掉了吗?
小酒馆是紧挨着一家大车店的,店后一大片杂树林子。
林子里,“猴脸”持刀,放轻脚步,但却是十分焦急的搜寻着。
他带着他的兄弟,追踪仇人李阎王到了这片林子,可没有多久,就发现,跟在他身后他的兄弟,不见了。
“猴脸”十分的心焦,心里有极可怕的预感,自己很可能被人反算计了!李阎王出门时,那踉跄的步态,只怕是装出来的,那杯有蒙汗药的酒,他并没有真的喝下去!
很快,他看到了他的兄弟!
这晚月色很好,他看到他的兄弟,被环颈吊挂在树枝上,似乎是已经晕死了过去,都不会动了。而吊挂他兄弟的,是他兄弟的腰带子!
他很想立即扑过去,抱起弟弟的身子往上顶,他不能让他弟弟,被勒得气绝身亡!
可他知道,那是个什么陷阱!
他手里的短刀,飞了出去,想把吊着他弟弟的腰带子切断,谁知“叮”的一声,他飞起的刀,被什么东西凌空打落!
一种大难临头的恐怖感在他身体内弥漫,但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落跑,走了出去,抱起他兄弟的身子往上顶。
他知道不逃跑意味着什么,可这,是他的亲弟弟!
果然,一声冷笑,一颗树干后,李狗剩转出身来,双手提枪,一手垂着,一手平举,枪嘴指着“猴脸”,轻蔑的道:“在金凤家抽冷丁子给了我一刀的人,是你吧。你以为你那点小把戏,能暗算得了我李阎王?老子的鼻子,比狗还灵,你一近身,老子就闻到了味!没什么杀气,能逃得过老子这双天眼!看在你还有尿性的份上,报个名吧,我好找人给你们家送个信,让他们来给你们收尸!”
“猴脸”怒视着李狗剩:“你把我怎么滴随便,放过我兄弟!不然,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李狗剩冷笑:“明年今日,是你兄弟俩的周年!你到底报不报名?”
“猴脸”神色悲愤,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洛河长嘴!”
李狗剩怔了一下,洛河屯是佳木斯地界的一个屯子,他为匪时,曾经洗劫过那里,这“长嘴”他也听说过,玩得一手好短刀,因为长得嘴向前特别突出,得了个“长嘴”的外号。
“老子记得,我好象没杀过你家里的人吧?”李狗剩怪叫道。
长嘴冷冷的:“你抢了我家的东西,烧了我家的房子,我爹心痛不过,大病一场就走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李狗剩冷笑一声:“你也不会再和我头顶同一片天了,老子送你们下去让你们父子团聚!”李狗剩举起了枪:“放心,老子说过给你家里带信,说到做到!”
忽然,李狗剩拿着枪的手,就是一缩,伴着尖啸,一个什么东西飞了过去,打在杂树棵子上,力道还不小。
那是一块飞石。
李狗剩和长嘴看着石头掷出的方向,志远走了出来,手里有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
“哥儿,你别掺乎!”李狗剩冷冷的警告。
志远看都不看他一眼,走近长嘴,突然腾身而起,就见银光在空中一闪,吊挂着长嘴兄弟的腰带子,就已经被切断!
“救人!”志远对长嘴说了一句,然后转头对李狗剩喝道:“放过他们,不然,你把我也一起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