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爷爷说的,那是孝?那是愚孝!再说了,就算我肯愚孝,人家也不给我机会啊,我不过是个被他扫地出门的路人甲!
场面一下子冷了,老和尚怕谈崩,主动拉起志远的手:“远子啊,你打小就是个会顺人意,知道为他人着想的好孩子,对于我来说,他和你都是我最看重的人,手心手背都是肉,就当是卖我个面子,先不提这事,啊?”
志远不置可否,转回头,尽量和颜悦色的:“军师爷爷,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您多保重,得空了我就去看您。”
这就分别?
老和尚既不舍,也不甘。
就算是厚着脸皮,也要再为海山说道说道!
“远子,问你个事,你可肯离开李熙?”
志远深深的看虚云一眼:“军师爷爷,您为什么这么问?”
老和尚满眼期待的看着志远:“从海山那些话里,你还听不出味吗,他骂你的话里,倒有小半带上了李熙,把李熙损得一文不值!他对你跟着李熙,甭提多在意了,我估摸着,他是没好意思明说,他一定是巴不得你离开李熙的,若你肯和李熙脱离父子关系,他或者,就会回心转意!”
志远看着老和尚,好半天才低下头,幽幽的道:“本来打算大丰事了之后,在奉天开家大百货公司作为主业,好让自己能更多的呆在奉天这边,甚至是把明心堂总部也迁到奉天来,就是为了能多点陪他,可如今……”志远顿了顿,叹口气:“人家不给我孝顺的机会,而百货公司的筹办,我也没那个心肠了……”
然后抬头看定虚云,神情悲伤,却也决绝:“说到李熙,我不会离开他,因为,他于我确实有恩!”
“难道,海山于你的就不是恩?”虚云激动了:“林家不赎你,是谁救了你?是谁又当爹又当妈的把你养大?你被古蝎子拐了去,是谁走过万水千山,抛家舍业的去找你?你中了丹毒,又是谁,为了给你试药,差点把命都丢了?”
志远看着老和尚,理屈词穷,伤心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转。
老和尚紧紧拉着志远的手不放:“黑子告诉我,你亲口说的,高官厚禄、功名富贵,你都可以不要,你只想好好的孝顺你爹,和你爹父慈子孝,相伴一生!远子,那何不离了李熙,在裕东甚至是在我那里,先住下来,时间久了,海山见你不恋富贵,自然就会相信你那话是真的,你们父子和好,不就有望了?”
不说老和尚眼巴巴的盯着志远,连林有也死盯着志远。
兹事体大!
“我可以不恋富贵,但李熙不是富贵,是我的亲人!浑河堡的那位,曾经是我唯一的亲人,是我就算是拼了命,也要护他周全的人,但李熙,现在也是了!”
志远此言一出,老和尚深深的失望:“远子,做人不带这么忘本的,海山……你的苦都白吃了!”
志远的泪水瞬间滑落:“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跟了李熙离开了爹爹,阴差阳错,让李熙也成了我最亲的亲人!我已经错了一次,万劫不复,我发誓,我不会再错第二次!我不会扔下李熙!”
虚云和尚只知海山养育志远有多含辛茹苦,不理解志远与李熙之间的感情,怫然作色,下车而去,与志远不欢而散。
三个月后,富锦。
深冬,日头特别短,才下午三点钟光景,太阳就已经西坠,把每一棵树的投影,都拉得老长。
大雪囤门,行人断魂,人烟稀少的山里更是没人走动了,可一处寂静的山边,却停着两架爬犁,车把式都背着大枪,把马鞭子抱在怀里,一副只要有风吹草动,立马扯乎的模样。
边上的小山包上,宋世安和姜恩之把手揣在袖筒里,伸长着个脖子,翘首以望,似乎在等什么人。
突然间,姜恩之语带兴奋:“爷,来了!”
远远出现两辆爬犁,在雪原上飞奔,正向他们而来。
来此和宋世安相会的人,是志远,带了“好东西”,来此交给宋世安。
宋世安的姜恩之,一直与志远的黑子保持着联系,但宋世安已经有大约一个月没见过志远了,见了面,宋世安上下打量着志远,首先做的,竟然把志远抱了起来,掂了掂,然后放下,皱着眉对跟着志远的林有道:“怎么比之前还更轻了?我都说了,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你有没有按我说的,晚上给他加一餐啊?”
林有苦笑不答,心宽才体胖,这三个月,哥儿表面一切如常,可近他身的四神都知道,哥儿郁郁寡欢,有一回,林有甚至看到,志远睡着时抱着那个装着老爷子旧腰带子的小布包,泪珠挂在脸上,就像是天上的星光。
“少说那些有的没的,”志远道:“宋大哥,你过来,我给你说。”
志远领宋世安到他的爬犁边,指给他看:“这两箱,都是从大丰护厂队里置换出来的枪枝,我把最好的,都给你弄来了,还有一挺碎嘴子(机枪)呢,这两箱,是子弹,这个箱子,你找个可靠的地方替我收好藏好,全是德国进口货,精密仪器,专用工具,还有图纸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