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的车子和他们一样拐弯,紧紧咬上了他们,甚至还在加速。幸好现在是用餐时间,这边又并非主干道,路上的人车都不多,飙得再快也只是两辆车在对付。
我转头看着沈行知的侧面,他双唇紧抿,一双眼睛盯着前方,额角甚至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还没等我明白是怎么回事,发动机的轰鸣已经在车外响起,那辆车超越了他们,在旁边向他们的车挤压,不断逼停。
沈行知的车轮胎在路沿上擦过,传来刺耳的声音,眼看就要驶上人行道。他无奈又懊恼地一拍方向盘,踩下了刹车。
黑色的车缓缓停在他们前面,没有任何动静。
我转头看着沈行知,他脸色苍白,额头的汗水已经流了下来。她心中也有点紧张,默默地抽过一张纸巾给他。
他接过纸巾,手指与她碰上的时候,我才发觉他的手指冰凉微颤。
他转头看我,低低地说:“对不起……我不想让你见到他的。”
我不明所以,还来不及询问,沈行知已经胡乱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他走到那辆黑色的车子之前,抬手敲车玻璃,脸上甚至还挤出了一丝艰难的笑意:“真巧,又见面了,艾瑞克。”
我看见缓缓降下的车玻璃后面,露出那棕色的头发与灰绿色的眼睛。
在电梯里曾经遇到过的那个安诺特集团来视察的重要人物,倨傲而又鄙夷地看过她一眼的男人,并且,听到了她想对沈行知说的那些话的,偷听者。
他盯着沈行知,目光锋利如薄刃,傲慢的下巴微抬,却没说话,只向着车内的我看了一眼。
我只觉得自己的后背一凉,好像有细微的汗珠渗了出来。
我揣测着这个艾瑞克究竟找他们会有什么事,但直到三人坐下来吃饭,在巨大的压力下,我终究没能想出个所以然。
一片沉默之中,三个人吃着饭。房间内隔音效果太好,除了偶尔餐具碰击的声音,什么声响也没有。
这种寂静的感觉让我心惊胆战,忍不住偷偷抬眼,看了看沈行知。他沉默地低头吃饭,唯有睫毛微微颤动。
我又悄悄地瞥了艾瑞克一眼。灰绿色的眼睛和棕褐色的头发,一张脸的轮廓深邃完美得跟雕塑似的,只是那种硬朗的线条,一瞬间让我觉得,贺瑾言在他面前都跟春风似的温柔可亲。
实在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我只好装傻地开口,用法语问:“沈行知,这位先生是你朋友吗?”
沈行知艰难地点了一下头,说:“艾瑞克,法国人。他是我……朋友。”
“债主。”艾瑞克冷冷地打断他的话,说的居然是中文,而且还比较标准,“别忘了你欠我多少。”
沈行知更加艰难地捏着杯子,喝着饮料沉默。
我顿时傻了,他会中文!
所以她当时说的话,他肯定听到了。他明知道那些话她是想对沈行知说的,而他居然还若无其事地靠在门上听完了才走!
艾瑞克的目光瞥向我,眼神比刀锋还冷还锋利:“巴斯蒂安工作室的新人?”
我勉强对他笑一笑:“对,我和沈行知也是朋友……”
“巴斯蒂安工作室没有他朋友的位置。”他清楚明白地下了定论,打断她的话,“他的朋友不可能与安诺特集团有任何关系。”
试图活跃气氛的我,一口气梗在喉口,上不去也下不来,只能闷声不响地低头继续吃饭去了。
这债主看起来确实像被沈行知欠了很多钱的样子。
可沈行知不是和巴斯蒂安先生十分熟悉吗?他也曾经帮忙过秀场的事情,里面所有人包括大楼前台都和他认识,怎么可能在里面没有朋友?
简直是神经兮兮,莫名其妙,我在心里对他翻个白眼。
艾瑞克的目光从我的身上,又转回到沈行知,问:“所以,你跑来跑去,最后找了这么个货色?”
我手中叉子都要掉了,她抬头瞪着这个绿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叫“这么个货色”啊?
——以及,他是不是误会自己当时说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