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潇婉收回了视线,快步走进了小楼,一手提起了些裙摆,哒哒地踩过吱呀作响的台阶。
进了门,在张守鱼的注视下,她将饭盒在桌边放了下来,用很快的语速道:“中午来送饭,可少爷在休憩,贱婢不敢打扰少爷休息,便悄悄离开了,这是晚饭,少爷记得吃啊,没什么事潇婉就先告退了。”
张守鱼皱起眉头:“急什么?我会吃了你不成?”
听到吃了你三个字,俞潇婉也皱起了些眉头,低低地哦了一声,手捏着裙子站在他的身边。
张守鱼没有去打开那朱红色的饭盒,他盯着俞潇婉的眼睛,认真问:“小婉,少爷以前是不是很亏待你?”
俞潇婉一愣,她眼睛仓促地眨了眨,黛色的眉毛向中间靠拢了些又很快舒展开,只是捏着裙子的指节更加用力,她想了会,说:“我叫潇婉不叫小婉……”
“哦,小婉,回答少爷的问题。”
俞潇婉眼珠转了转,自顾自道:“少爷其实还好,对我也还行,以前就是太傲了些,还经常骂我,因为我的能力是共灵嘛,你总是嫌我修行太慢,每次分给你的太少……但是少爷终究是少爷啊,其实这些也都没什么,但我比较小家子气啊,这些我会记得……其实啊,少爷以前太自命不凡了,但是大家都知道,你和张观铭少爷,张齐少爷,哪怕是成雪姐姐,都是差很多的。”
张守鱼听着,心想这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人吗?甚至还有点渣。他忍不住问:“那少爷我就没有什么优点了吗?”
俞潇婉诚恳道:“有的,少爷长得挺好看的。”
张守鱼眼角一颤,他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双手拢入袖中,肃然道:“哪怕少爷平时待你不好,你身为侍女也不该如此落井下石才对。”
俞潇婉有些奇怪,她总觉得自己以前认识的少爷和眼前的少爷不一样了,兴许是遭受了太大的打击,性情大变的缘故吧……想到这里,她也不太忍心继续刺激他了,便道:“潇婉知错了,今后潇婉还在的日子里一定殷勤服侍少爷。”
张守鱼听得出话外之音,问:“你真要走?你走了谁来服侍我?”
俞潇婉道:“家里自然会给你安排新的侍女呀,但是我是灵侍哎,就算我想留着,家里肯定也不让的。”
张守鱼又问:“那为何之前不直接给你安排给张齐,而是给我?”
俞潇婉诧异地看着他,道:“少爷你不要吓我,你是不记得很多事情了吗……少爷在家里是最小的,老爷子老来得子,就比较偏爱你啊。”
张守鱼点点头,揉着太阳穴的位置,苦笑道:“最近一直闷在小竹楼了,白日思虑过多,晚上噩梦连连,是有许多事记不清了。”
俞潇婉同情地看着他,声音微弱道:“唉,其实少爷以前也能这样多和我说说话,我也不会这样的啊,今天早上虽然我知道少爷在故意气我,但是其实我觉得蛮有趣的,比以前那个板着脸的闷葫芦好多了。”
闷葫芦?张守鱼想起那日记上的内容,心想那他写日记侃侃而谈,不像是心高气傲的闷葫芦呀,哦……这就是闷骚嘛。
张守鱼定了定神,道:“所以你这些天板着脸,是学着以前我的样子?”
被戳穿了心中想法的俞潇婉假装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望着天花板,道:“少爷喜欢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我是很忘恩负义的。”
听着少女坦坦荡荡地说出忘恩负义四个字,张守鱼觉得有些好笑,他抿了抿嘴唇,止住笑意,问:“你对修行有这么大的执念?”
俞潇婉视线下移,重新落到了他的脸上,她一张小脸严肃起来,道:“你不懂的。”
“哦?是为了报仇?”张守鱼随口问道。
俞潇婉瞪大眼睛看着他,嘴唇微颤,欲言又止。
“看样子我猜对了?”张守鱼轻笑着,事实上,方才在她说出你不懂的这几个字的时候,他能看见她的身后怨紫色的气息一闪而过,他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能力,却也不觉得大惊小怪。
俞潇婉嘴唇抿成一线,睫羽低垂了些,过了会才开口道:“反正不关你的事。”
说罢,她撇过了头。
竹帘的间隙里,苍红色的光被渐渐抽走,俞潇婉的侧脸便落在了一片昏暗的阴影里,她扭过头看了眼天色,那是黄昏与夜晚的临界点,满天青色的云后,天幕呈现着偏蓝的紫色,静谧地照拂四野。
俞潇婉看了一会便收回了视线,她道:“少爷,我该走了,家里是不允许侍女在少爷房里过夜的,很严的。”
张守鱼摆了摆手。
俞潇婉起身离去,她的身影在门口顿了顿,按照上午的经验,她感觉张守鱼会叫住她问什么问题。
果不其然,张守鱼道:“等等。”
“少爷请问。”
“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说少爷紫庭破碎修为尽丧……但若是传闻是假的呢?”
俞潇婉认真地想了想,回道:“那就是少爷脑子坏掉了。”
说完,她掩门离去,快步跑下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