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穿过空旷宽广的建筑群,一直往里,到达了十九爷的住处。
这里依旧承袭了山顶建筑的风格,宽大宏伟,但与其它建筑的朴素华不同,这里的一砖一瓦皆是金碧辉煌,装饰奢华。
沈纯岳推开院门,就听到有人在哼着小曲,“叫张生,隐藏在棋盘之下......我步步行来,你步步爬......嗯嗯嗯,别摇晃!”
众人寻声望去,离山太岁十九爷就坐在院子里。
这个老人身披一件华美的锦袍,袍子上面满是油污。老人发须苍然,手拿一杆大烟枪,不是深吸上一口。他身材极其魁梧,随着把烟枪递到嘴上的动作,胳膊肌肉如小山一般隆起,撑得袍子鼓鼓囊囊。光看外表,丝毫看不出他已是年近八旬的老者。与其说是一个老人,更像一头蹲伏在地上啃甘蔗的老熊。
老人身旁的小案几上摆着一坛酒,还有几碟黄豆、牛肉之类的下酒菜,甚至还有两盅骰子。脚边堆满了空酒坛,细数之下足足又八坛之多,院子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酒味。
见到有人来,老人眯着眼睛,徐徐从吐出一大股浓烟。那烟似云雾般扑面而来,呛得郁袭衣连连咳嗽,连荷无擎的脸都冷了下来。
十九爷闯荡江湖六十载,创下离山长河亦有四十年之久。活得就是一个横行霸道,酒色财气。纵然是耄耋之年,仍旧烟不离手,酒不离口,活得痛快潇洒。
叶青隐厌烦地会散烟雾,这才发现,原来十九爷不是坐在往常那张藤椅上,他屁股底下坐着的是一个青年汉子,因为老人的身材太巨大,众人这才没第一时间发现。
那青年汉子四肢撑住地面,像是一顶展开的帐篷,显然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四肢都有些哆嗦。
“五,五哥!”叶青隐瞪大了眼睛,失声叫道。
“哦?九丫头回来啦。”
十九爷明显喝到量了,醉意朦胧,半眯着眼看了众人好一会儿也没人出来,直到叶青隐说话,他这才直到来人是谁。烟杆在燕笑寒头上狠狠一敲,“来,打个招呼!”
燕笑寒听到九姑娘的声音,抬头望了一眼,粗豪的脸上满是尴尬,讪讪招呼道:“九妹回来啦?后面这两位是你朋友?都快坐下歇歇。哈哈,哈......”
“让你打招呼,不是让你在这儿穷客气!”
十九爷烟杆又在他头顶敲了一下,冲荷无擎二人道:“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离山大名鼎鼎的五当家,冰天奇骨燕笑寒!燕大当家神功盖世,天下无敌。前不久偷跑出去跟人打架,结果还他妈打输了!被人一路撵狗一样撵回来。了不起呀!大家认识认识吧!”
荷无擎一脸漠然,身后的郁袭衣没忍住扑哧一笑,偷偷捂住嘴,双肩耸动。
燕笑寒脸上一红,“您少说两句。”
十九爷举着烟杆又是一敲,骂道:“怎么?觉得丢人?嫌丢人你死乞白赖跑下山干什么!”
燕笑寒垂头丧气道:“我那会儿年纪小,不懂事......”
沈纯岳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干咳一声,“当家的。这两个姑娘是倚晴楼黄楼主派来的。有要事要跟您说。”
他特意将“黄楼主”三个字咬得重了些,十九爷却没反应过来,醉眼横斜道:“黄楼主?什么黄楼主!”
“就是‘那位’黄楼主。”
“你说黄韵清?一小破丫头,她算个狗屁楼主!嘿嘿嘿,我还记得有一次那丫头哭着找我......”
沈纯岳好像突然患了严重的肺病,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拼命盖住十九爷的口无遮拦,顺便偷瞧荷无擎等人的反应。荷无擎她们显然是临行之前受过黄韵清的交代,对眼下情况有相当的心理准备,丝毫没有动怒,只是秀眉紧锁,一脸厌恶。
九姑娘大为意外,原来十九爷和黄韵清真的是旧识。可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自己在山里十几年也从未听说。
在沈纯岳殚精竭虑的咳嗽声里,十九爷终于发觉了自己的失言。他怔了怔,抽了口烟,抬眼打量荷无擎与郁袭衣,“哦......你们是黄韵清派来的?”
荷无擎二人躬身一揖,“见过十九爷,楼主有口信,要我等传达给前辈。”
沈纯岳对十九爷的过去了解颇深,立即道:“那什么。当家的,你们聊,我带老五他们回避。”
燕笑寒一听如闻天籁,拱腰就要起来。十九爷屁股一压,又把他坐了回去,大咧咧道:“回避个屁!怕个什么劲?就在这儿说!”
九姑娘心中微喜,虽然有些对不起五哥,但她实在好奇,也不想就此离开。
荷无擎倒也不反对。她只负责传话,话传到十九爷耳里就算完成任务,并不在乎有多少人旁听。她上前几步,恭敬道:“前些时日,我倚晴楼春雨林塘殿主费九关南下洪武。楼主细想,费殿主此行,多半会引起贵帮注意,因此特来向前辈通告。”
十九爷吧嗒一口烟,皱眉道:“什么劳子费九关。”他低头问坐下燕笑寒,“你听过这人吗?”
九姑娘出言提醒道:“十九爷。费九关就是楼春雨,他是.....倚晴楼主的义子,周蛮老前辈的徒弟。”
荷无擎扫了九姑娘一眼,颇为意外她居然将费九关来历说得如此明白。
撑在地上的燕笑寒一怔,“楼兄弟是倚晴楼的人?怪不得要隐姓埋名。”他忍不住抬眼去看十九爷。
十九爷这才想起自己不久前曾下令捉拿此人,哦了一声,奇道:“小蛮子的收徒弟?他的徒弟却认了黄丫头当妈?嘿!这还真是稀奇!黄丫头有什么说道?”
荷无擎道:“楼主叮嘱。费九关的武功路数十九爷一看即知。但费九关与山里没有半点关系,也没有见过那一位。学了那一位的功夫实属机缘巧合,十九爷若是见到,还请高抬贵手。”
沈纯岳一拍大腿,恍然道:“原来如此!”
十九爷也是抽了口烟,缓缓将烟雾吐出,“原来如此。”
燕笑寒与九姑娘不明就里,都静待下文。
却见十九爷一言不发,闷闷地抽了几口烟,忽地把烟杆往案几上一扔,意兴阑珊道:“黄丫头特意跑来跟我解释,人又是她的干儿子,老头子也不好欺负她。纯岳呀,你给老三他们传个信,就说不用把那人捉回来了。”
沈纯岳应道:“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