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你去了皇宫，”顾宁还没有坐稳，宋平就开了口，“怎么可能不知道柳家的人怎么样，不用想着从我这里套话了，我知道的不比你多多少。”
顾宁脸上出现一抹尴尬，“那我就直说了，我来这里本来也不是为了柳家那些人，我想知道……”
“是你那个徒弟的事儿吧。”宋平平静的开口，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你知道？”这下顾宁可真的有些惊讶了，当然，这是因为他并不知道宋平还是宸王府……曾经的管家。
“我不仅知道，而且还见过，你这可真够损的，强行改命，恐怕你自己也没几年活头了吧。”宋平说，到了此刻，他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担忧。
顾宁摇头，“一大把年纪了，我早就活够了，不差这几天，晴雨不一样，那是个好孩子，年纪轻轻的就……可惜了。”
“难道不是因为她长得像阿姐？”宋平一下戳穿了他的遮掩。
“就算是，那又如何，别忘了柳相府的这个，我就不信这么多年来，你就没有……”
“我没有。”宋平反驳，语气很是肯定。
顾宁摇了摇头，“也对，要是有你在的话，我这法子也不可能成功。”
“现在那姑娘怕是遭到反噬昏迷不醒了吧，你打算怎么办？”宋平问。
“我……”顾宁摇了摇头，“除了去柳园，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你疯了，为了一个不知来路的女娃娃，就要……你竟然要，你简直，让人该怎么说你才好？”宋平抓狂的喊，一点都看不出平日的稳重来。
“我和你不一样。”顾宁摇头，“你在平都，素来养尊处优惯了，或许早就忘了阿姐当时……我这些年一直在江湖上游荡，人越老，越是控制不住想起小时候的事，更加想要留个念想。”
“谁说我忘了？”宋平站起来，“我不会忘，永远也不会，可是，你真的想好了吗？借尸还魂这种事，一次就够要命了，再来一次，你怕是会当场殒命。”
“我刚才就说了，原来还有些担忧，看到你就放心多了，等我走了以后，你帮我看着点，原先我还以为她是个懂事的孩子，现在发现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也不用……”
“那是你徒弟，不是我徒弟！”宋平无语地反驳。
这句话听起来有点耳熟，但顾宁实在想不起来他是在哪里听到过，叹了口气，“其实也差不了多少，我们不是以师兄弟相称吗？还有小幺，你还不知道吧，他竟然收了周家的小子做徒弟，这样看来，也就你是一个孤家寡人了。”
“谁说我是孤家寡人！”宋平不满的反驳。
顾宁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咳，看在你这么可怜，命不久矣的份上，我就答应吧。”宋平硬生生的转了话头。
如果说原先在宸王府还有所收敛，那现在的他应该就是真正的他了，确实不像是个普通人。
“我本来还想在这里找一下自己当时留下来的东西，看来现在也不需要了。”顾宁露出一个笑容，“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吧。”
“我可没说要去，你别得寸进尺。”宋平咳嗽了一声，又坐了下来。
“要是阿姐知道我们现在都成了这个样子，不知道会做何感想。”顾宁突然说，随即又接了一句，“要是阿姐还在该多好。”
“原来你抱的是这个心思。”宋平盯着他大量了好一会儿，“还真没看出来。”
“但阿姐早就走了，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就算再像，那也不是阿姐，我不是你，永远也学不会那样自欺欺人。”
被这样评价，顾宁并没有生气，“我留在这里的东西呢？别说你没有看见，快。”
宋平嫌弃地看了他一会儿，到底投降了，“是在我这里。”
“你要想好，如今可就只剩下我们这几个老家伙了，你要怎么做的话，把我至于何地啊。”宋平叹气。
“不是还有小幺嘛，听他那个徒弟说，那小子现在身体还好着呢，你可以去找他，不过，”顾宁有些羡慕的说，“他恐怕也没有你这样一张脸。”
宋平没有说话，但眼中闪过一抹不自然。
“七八十岁的老头子了，怎么看起来和四五十岁的没有差别，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顾宁忍不住好奇了一下。
“谁七八十了，别瞎说，我也才六十四而已，七八十的是你。”宋平又站了起来，可能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幼稚，闭上眼，“没办法，天生的。”
“你说要是那些人知道你……”顾宁轻笑，还真的有点好奇，不过他没想到自己随便说的话竟然这么快就应验了。
“是这个吧？”宋平扭头说，看到顾宁一脸古怪，忍不住问，“怎么了？”
“好像有人来了。”顾宁叹气，“是谁这么不长眼，这个时候撞上来，是嫌命太长了吗？”
“我去看看。”顾宁说，“话说回来，有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
宋平摇头，“应该没有人知道，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如果是找我的话，也得麻烦你帮我应付过去。”
“跟我还这么客气做什么？”顾宁摆摆手，却没想到只是说话的这会儿工夫，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柳相府的二门内。
“怎么是你？”顾宁看着这个只见过几面的席岳，忍不住有些疑惑。
“陛下想着您有什么不太清楚的，或者有什么其他的需要，就把我派过来了，您不用客气，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行。”席岳客气的说，但其实这是他自作主张，至于目的是什么，往下看自然会知道的。
“这里的事我自己能解决，不需要你，你走吧。”顾宁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不过他也有这个资本。
席岳尴尬的挠了挠头，“这，我也是奉命行事，您别为难我啊。”
如果顾宁看得再仔细一点的话，就能发现他一直在不自觉的搓着手，可见他现在也是很紧张的。
“我说了，这里不需要你，你想去哪里去哪里，别在我面前碍眼就行。”顾宁说，就这么看着他，差不多要撵人了。
“行吧，就是您能不能和陛下说……”
席岳一句话没说完，就听到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
“顾宁，你这虫子死了！”宋平咋咋呼呼的喊，冲出来才发现不对，看着顾宁和席岳，他就像被按了暂停键，举着一个小瓷罐僵在原地。
“宋叔，你在这里？”席岳揉了揉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你认识他？不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现在彻底迷糊了。”
顾宁和宋平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宋平叹了口气，“反正也瞒不了多久，不如就告诉他吧。”
“你倒是看得开。”顾宁冷哼一声，“那就你和他说吧。”他说着就要朝里走，毫不客气的拿过宋平手上的罐子。
“对了，你这个虫子……”宋平一脸担忧。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这是蛊，什么虫子，而且它只是休眠，不是死了。”顾宁无语，懒得再和他多说废话了。
看着顾宁走进去，席岳勉强松了口气，把目光投向宋平，在他心目中，宋平可比这位老尊主要好说话多了。
可是看着宋平用和以往完全不同的目光，看着自己，他突然反应过来是哪里不对了。
宋叔认识这位老尊主，那他肯定也不简单，也就是说他这么多年一直在伪装，肯定也不是个善茬。
“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对于隐瞒身份这件事，我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但我也有我的苦衷。”宋平叹了口气，“我差不多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想说的话都被他说得差不多了，席岳摊了摊手，“当时怎么找也找不到您，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我和陛下……咳，你知道吗？现在宸王已经是……”
“我知道。”宋平低下头，“这件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但当时只想着尽快脱身，没想到你们。”
“为什么？”席岳终于问出来了这个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您到底是有什么苦衷啊？”
宋平叹气，“这就说来话长了，你有时间听吗？我猜应该是有的。刚才那些话也就只能骗骗顾宁那个老头，骗不了我的，这次来恐怕也是你自作主张吧。”
“您都看到了？”席岳皱眉，自己刚才可是什么也没感觉到，看来宋平不仅隐瞒了身份，也隐瞒了武功啊。
“我和顾宁，就是刚才进去的那个，我们是师兄弟，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几十年没有来往，要不是见到他，我差不多就要忘了。”宋平想了想，还是打算从最开始说起。
……
“这怎么可能！”席岳惊呼。
“活的时间久了，自然什么也能见到，很多事你没有见过，并不代表它不存在。”宋平说，与其说是在教育晚辈，不如说是在感慨。
至少在见到顾晴雨之前，他也是不相信这件事的存在的。
“那现在……晴雨她还能回来吗？”席岳问出了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原来是在这等着呢，放心吧，顾宁嘴上虽然说着没把握，但就他那性子，真要没把握的话，他估计也不会去做了。”宋平摇头，只是这牺牲未免有些太大了啊。
席岳点头，“能回来就好，我还是有点不理解，好好的晴雨为什么会昏倒？”
“这我哪里知道，我所知道的，也就是顾宁告诉我的，和我们之前一同经历的那些事，不过猜一下的话，估计是因为过喜过忧吧。”
席岳眨眼，明明这些字都能听得懂，可连成一句话就听不懂了。
“借尸还魂，三魂本来就不稳，情绪波动过大，当然会出状况。”宋平摇头，“可惜我对这种事没什么研究，也就只能搬弄顾宁的话来糊弄你。”
席岳摇头，“您要不要和我一起入宫，陛下看到您一定会很开心的。”
“不用，”宋平拒绝，“我能不能请求你一件事？”
“您说。”席岳低下头，其实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但总要证实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