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出校之後,屡为受难,至今犹为之初,甚或不及当时也。出校二十二,今二十六,年齿之犹长,而功业未建,与父母言说,甚觉我之无能也。昨夜难睡,又故熬夜一晚,由下午五点许乃起,年年岁岁以如此,安得成功?念当时之际遇及後之诸事,发见所不能者,尽皆于我也。盖自少时懒读书,未能知生活之艰辛,以致於专科,校中两岁,皆未能一一如是心也。专三出世渝北,又六月折返领毕业证,至此读书之时已终,而心神尽皆於职业求财之中。邀想当时,慾以网文作为玩乐之别章,恰逢以时遇,故签约一书,其後懒懒又见识过少,十余万字即完结。後之时日,不再拟作,纵作无非写几开头,便然而弃,此终不能入网文之门径者也。虽然网文不甚为意,而生活之困顿仍得於此,故二年之间,先则以渝北,又行於璧山,又或与巴南,与友几人闲闲逛逛,此终不能为事耳!璧山之後,又与萧往曾家就职事一月有余,便然而出,余思量不可如旧,慾求之以网文寻一出路,然数月之间尽作数万,又不愿如此辛累,故一再相退至今日也。自去年事後,便然决定今年寻事予职,作一安稳,以主业,而网文视若副业,但数月之间,因思扰心,而识力确然低微,不能为他人用,故今仍坐困於此。
念去年姑侄及姑爷来,父母为之愁苦,其之所愁苦者乃金钱也。一两月之间,去一万有余,实非一家之所能承受也。後走,余始寻职於九龙、渝中一带,奈何非人所望,而予无能惟之所寻此般之业也。即今之况,而一再花钱而所无进取,此乃坐而待困,非行世之法也。但若寻职一去,亦非我之心愿。我深知我今年岁之长,而事事所不能成,若一再如此,有缺便去,无缺便闲,纵我一生绝无多大成就。父母之一生,已然行半,其少时务农,因困务工,至今仍居工地之上,父母之不愿我走旧路,慾使我能得一轻松养薪之业,然余有负父母之重托,有负之父母之厚恩,我真真无能矣。时年二十六岁,未能娶妻生子,亦不能使父母颐养天年,至今仍劳作不止,而我却坐困家中,惶惶难以终日,此何为乎?此自我之犯贱,乃然使父母愁苦於此也。
夫以为人者,当自强自立,我几时行过此言?每当振作精神慾事,两三日泄之气,如此如此,焉可成事。今不当以为,日後何如?我自幼愚钝,浑然不知世事,其人情世故者,不及予弟,而勤劳致本又不如父母。我为父母之长子,弟之兄长,慾日日夜夜以此,怎能为父母之长子?怎可为胞弟之长兄?父母为我之烦忧,弟亦为之忧也。父母、胞弟之忧我之职事、婚姻,职事今不能以安稳,而婚恋之事,又觉余乃古人一般,不肯如俗人之娶妻,苟活一生而已。余行年无能,其贤良淑静之女儿,绝非我能识见,若识也亦非视我为嫁,故余今绝婚恋之慾。我实不愿实不能苟活一世而拖累妻儿,妻儿受我之累,怎能为夫?怎可为父?若此一生之寂寞,又何尝不是妙事,我终未害一好女儿,不使之幽怨,亦不使其二受累也。
今世狡诈,余不堪其烦,所尔处世,各生异心,使得其语之甜蜜,暗藏腹剑之慾心,纵得一时之荣贵,纵立之最极端,有何益乎?举世不能解我之忧患,举世而不能知我之心,何谈人之独在?何谈为人之自由?其天理之犹如此,人世岂能将违?世人之问天,天所不应,问之於人者,人所不语,其一人之思不能扰一人之动,一天不能动一人之思,天犹是天,人犹是人,天处人之上,人处天之下,天之见人可谓久矣。人之所见天者可为稀矣。天能见人之小,人不知天之大,是夫天知人之无耻,而人不知天地之视世也。此予之第一病,乃过分看重於己,而不能见天不能见人。其第二病者,乃乎空思,为人之空思者,其先思无非其是其非,实在其行於否?思若可以行,行或转以思,思行之间实为人之要事,余常思常想,然多不行,若思了便做,做了不行便然又换,何有今日之困苦?何有今时之忧患是也。其三乃在其行,思了所行两三日,便弃之无物,而又徒闲闲使人又复思复行,此终非成事之法也。考量当今之情况,必以寻有一职,暂积金钱,其所欠款一一清空,此眼下最为重要之一事。但此绝非长久之计也。今天下何则如此困苦?余真真所不能解?观诸世局之变换,而察人之行为,或寄之於文,发之於思,而非我一穷人所能知也。
明日,父母归,必又将责我,此予之必受也。若能以此责我,能宽慰父母之心,十倍百倍之辱亦何不可,况我出生及今,若非仰望父母之德,安有今日?事之犹此,若年年此般,有何用乎?逐为向上,乃可为父母解愁也。为人子者,不察父母之艰辛而反使其受累者,莫过於我也。余枉求圣人之说,而违圣人之门风,此我之罪也。子不孝者有三,全然皆违,余罪孽深矣。此後之时光,当赎罪,当革新换面,当重立为人,才可以解父母之忧虑,使家境能富足,而有佳言笑语,此为我之所想,应奋力以此而行,若非,则一生受穷苦之厄,终生为生计而苦,此绝非我之所愿也。今父母归,余想见又惧见,若富贵我何至於此,相反贫贱,而终使不相容矣。宋之问怯乡诗,乃余当前之心境也。明日应於何言?我亏欠父母过多,不知如何才能偿还,或今生所不能为也。
论当今之境况,与古人何如?夫子布衣,十五而志於学,弱冠後举国闻名,虽困之仕途而不顺,而教之三千弟子,有贤人七十二,晚年修作《春秋》,传道于今,可谓至圣!秦王政少即位,窥宫禁之阴斗,後,十年一并天下,其功盖三皇,功过五帝,为亘古之未见,其始皇之名传迄於今,可谓大哉!太史公迁承父命,身遭大刑,列宦官之行在,其心志何等之坚韧,而《太史公书》终可能见,以百家之言成一家之书,可谓史也。此三人皆传百世之名,余不及也。余乡间之一草民,仰赖父母之幸,由致於今日,若不然,则世安有我之存在?何谈今日所书之烦忧也。今嚣嚣之世,哲人生其间,必绝其思,泯其想,其哲人之道至此绝矣。斯文之道,至此亡矣。文化之所能大哉!乃为人之精神之超然者也。然今天下困厄於天下之经济,而为人之精神荡然无存,故君子之风越发难之,而淑女之道越受贱焉!其来种种,非我之能所思量也。除天下之事外,而思我之内外,外之丑陋,内无之以精神,能有今之下景,实咎由自取,此亡己存身之道,而失为人之根本者也。
今何以为?子曰:“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我今二十六,其三十不远矣。其立业之道於何?三十不曾於立,四十以何?五十将为?一生至此而去矣。人皆有寿,寿尽必终,此天理而已,非人力所能强哉!是莫以我,其不知我何谈知天乎!曹孟德诗曰:“幸甚至哉!歌以咏志。”我之所言,怎如孟德之胸怀,何及刘梦得之雄风哉!刘梦得诗曰:“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以此诗之风气,洗我之卑屈,除我之懦弱,自此自警,以言行为之一也。如此,父母与幸!家社幸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