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畅谈后,沈昭便向苏十三告辞。
苏十三随即起身,亲自送她至影壁处。只这么一段距离,苏十三脸上的血色便淡了几分,沈昭微微抬头,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忍不住皱眉。
半晌后,她便沉声问道:“还有一事,不知苏公子可允我冒昧询问一句?”
苏十三闻言不明所以,便道:“但说无妨。”
沈昭细细打量他几眼,又道:“我略懂岐黄之术,见公子今日表现,外为体虚之症,内却无法确定。不知公子如今是令何人医治?症状为何?可否让我把脉一试?”
苏十三神色一顿。
眼眸里带上了警惕之意,一个小姑娘还会懂岐黄之术吗?她这是想试探什么?还是有别的目的?
沈昭见他神色变化如此之快,还以为自己所言略有唐突。苏十三虽已及冠,可到底年轻气盛,又怎会喜欢他人提及病弱一事。
她当即便施礼致歉。
“方才所言颇有得罪,还望苏公子告罪。”
苏十三见她神色平淡,眼里确有忧虑,暗道自己竟成了惊弓之鸟。他身上的伤势对方怎会知晓?他握着竹杖的手稍微一紧,眼里带上了几分黯色。
“大夫说我这是先天气血不足,以致体弱,并无大碍。倒让少明忧心了。”
他的语气十分淡然,似乎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沈昭神色未变,却微微垂下眼眸,掩去眼里的怀疑。她不信先天气血不足会让他患腿疾以致无法行走,可对方不愿多谈,她也只得勉强信之。这背后怕是有数不清的龌蹉。
她脸上复又带上淡笑,“我见苏公子体虚,故有此一问。公子不怪我唐突便好。”她顿了一下,又道,“罪状一事,烦请公子多费心。先行告辞。”
苏十三微微颔首,在影壁处看着她的车渐渐走远。
心里头却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暗道方才竟那般沉不住气。小姑娘不过是询问一下病况而已,又未歪曲事实。反应何必那般激烈?是因为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太弱么?
苏十三的眼眸愈发黑沉,看着门外偶尔经过的行人,一时无语,半晌后才折身回房。
见云崖还在一旁整理书籍,他便走到书案后头坐下,淡淡地吩咐道:“将在外头所流传的季公覆的数条罪状一一整理交于我。”
云崖听到这话,顿时一惊。他知晓沈昭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当下便从书卷里抬起头来,“爷这是要帮余公子写罪状吗?”
“哪里只是帮她?”苏十三想起对方十分笃定的语气,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她可说了,季公覆此次必会被今上处罚,届时这两淮盐运使的位子大可让我拿去。”
他实在是想不到小姑娘会用什么法子打程党一个措手不及。
云崖闻言却是眉头一皱,他怎觉得自家主子的语气里多是挪谕之意?
可既然不信此事,又为何要应下来?他这些年行事战战兢兢,唯恐出半点差错,自是微小谨慎的。若非是上次那般凶险之状,他是定然不会出手的,怎在此事上又答应得这般痛快?
思及此处,他的脸色顿时一冷。沈家那个小姑娘,当初见面时便觉得会坏事,没想到竟还应验了——此次万民书一事,显然就是将爷诓进去了。
“余公子之言,您也信?”云崖的语气里顿时带上几分不满,“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哪有本事插手三品大员的定夺?再者,这万民书若是能起作用,季公覆也不会猖狂至今。”
“偏你心思缜密,知道得多。”苏十三微沉着脸,略带冷意地扫了他一眼。
“爷!”云崖听到这话,神色一变,忍不住喊了一声,快步走到他面前来。
“程党是何情况,想必您也清楚。您如今好不容易能放开手脚做事,莫非还要因此事让人起疑?即便程党不细查,也会找到苏家身上,未必不会对他们造成影响。届时您该如何同苏公子交代?”
“交代?我需要同修允交代什么?”苏十三闻言,顿时露出几分冷意来,“他们苏家的情况,我自是比你清楚。他们若是本分,谁也拦不住。
就怕这些年,本事愈发大了,心思太多,什么事都想插一手,借程党的手压一压气焰也是好的。修允这些年在苏家是何情况,你亦清楚。那些人,我还未同他们算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