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谈话不欢而散。
沈昭回到榆林军队的营帐后,就让薛柏一联络暗卫。
她在皇宫并无多少眼线,但自端阳宴后,她亲眼见识了宫里的明争暗斗以及天家恩宠,为此深感惶恐。因此曾让人收买过内侍,时日一久,眼线亦扩散至各宫。只是多为位卑权低者,皇宫辛秘打探不出来,偶尔可传递一二消息罢了。
她同云礼言及入宫行事,并非虚妄之言。本意是策反杜巩,可后来一经试探,便发觉他和程濂并非简单的盟友,想必她但凡露出半点反意,就会被杜巩就地处决。
但真要行暗杀之事,需保她一条命才是,否则太不值当。
这边命令才传下去,杜巩却寻至她营帐前。
“你回营后,曾言云子谦不愿起兵,只愿讲和。既如此,他眼下这般行事是为何意?”
显见杜巩是来者不善。
沈昭不知云礼起了何心思,只得小心应付,“永嘉侯世子当时正是此意。却不知后来怎会……”
……
“先是来了个慕容祗与我争夺帝位,如今又是云子谦搅局在后。这一个两个的都与我作对,着实可恨!若日后我登基为帝,这两人绝不轻饶!”
慕容禛在小书房里摔盏丢碗,深觉恼怒至极,可仍出不了心中那口恶气。
内侍们听了不该听的话,皆吓得跪伏在地,大气不敢出,生恐这位喜怒不定的皇子转眼将他们灭口。
幸好孟湛寻声而至,挥手让他们退下,这才免了一场血光之灾。
“殿下缘何生怒?”
“缘何生怒?今早传来的消息,莫非你不曾听闻。”慕容禛想起便觉得憋屈,眼底露出些许阴翳来。“争位之事本就迟则生变,可在这紧要关头,云子谦却提出先让父皇灵柩归位,举国服丧,再议继位之事。可那群大臣——”
慕容禛冷笑一声。
“嘴里高喊着忠贞不渝,实则多为矫饰之辈,举着忠义之旗,或作壁上观,或抬手轻触,只为撩动两颗棋子,为自己谋一条平坦大道。至于遗诏也好,国玺也罢,谁顾?不过饰物罢了。”
这番话倒是指出了朝臣现状。
可皇帝崩逝后,诸臣争权,已为常事,无人在乎。而慕容禛本人更是为争夺帝位,连君父之灵柩都不肯归位,比之尸位素餐的朝臣只怕也不遑多让。
孟湛见此,心中不由得耻笑,面上却露出淡淡笑容,安抚道:“殿下何须忧心?您是天子血脉,皇子之尊,听事议政,是为本分。朝臣入宫,岂敢出指责之言?……该忧的是首辅大人。”
孟湛此言意味深长。
“程景濂那个老匹夫——”
慕容禛几乎咬牙切齿,狠狠压下心底的愤恨。
“不过寒门商户出身,竟敢口出狂言,欲夺我朝权柄。若非他想独揽大权,以居庸关和榆林镇的兵力相挟,我早已登上帝位,何至于今日进退维谷?!还趁我不备,将慕容祗接入宫中,不过一卑贱小人,如今也敢与我争位。”
孟湛微微垂着眼,更显得谦卑。
“十七皇子手底下区区一平西侯,不足为惧。但他是无势一身轻,纵使身家性命全部交于程阁老,也不过一场豪赌。可殿下不同,京中近卫,天津三卫全仰仗您。若程阁老一念之差……对此要有所防备才是。”
慕容禛闻得此言,眼中愤懑稍有消解,面色渐缓。倒非受其安抚,实在是心中对此警惕,唯有压下心底恼怒,思索对策方为正事。
“慕容祗手中并无依托,欲夺帝位,必借程景濂之势。事后行为举止但凭其意,实为牵线木偶罢了,却正遂其愿。比起我这个有权有势的皇子,如慕容祗这般卑贱者确实更合其意。”
他心下了然,又哂笑一声。
“他倒是好算计。竟欲借我慕容氏之手掌控朝野,真当诸公任他摆布?我偏不让他如意。皆言百善孝为先,我朝自开国便以孝立事。而今君父灵柩仍在太山,我等臣民自要抛却俗务,扶柩入墓,举国服丧。”
“殿下所言极是。”
孟湛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