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另外一桌靠谱一点的中年男子里头有人也听不下去了,扭头替荷珍说话:“你这人,这个小女娃子也没说错啊。杨千总住在柳枝巷子,那里最大的宅子才几进,照你说的这个死法,他家房子得全烧成灰了,隔壁人家也得一道跟着倒霉了。我一大早从那里经过,柳枝巷子安安静静,根本一点事也没有。倒是牛千总家,马棚被烧掉了,听说他家正忙着盖新马棚……”
“牛千总家?”桌上另一个震惊道,“不是戴千总家吗?”
马上又有人不服气了:“什么牛千总戴千总的,我听说的是沈千总家和刘守备家……”
被弄得混乱的众人头都要炸了:“这到底是哪家走水了……”
包子铺前头来了一个袖着手的男人,他胡子拉碴,眼皮困得都要睁不开,黑眼圈重得像熊猫,整个人蔫蔫的打着哈欠,叫了一碗豆浆,买了三个馒头,找了个空位置,一屁股坐下来吃起来。
在他身后的一个人认出了他:“诶?这不是猴老三吗?”立刻端了自个儿的碗盘子凑上来与他搭讪,“老三,瞧你这样儿,站着都能睡着,是不是昨儿夜里头又轮到你打更了?”
“是啊。”猴老三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捧着豆浆抿了一口,然后抱着碗捂手。
打更是个熬人的活儿,现在天冷了,要是轮到了下半夜打更,那真是一条命能去大半条。这年头也没个路灯,迷信的人还特别多,冷不丁窜出来一个影子,自己就能把自己吓趴下。要想做个更夫,那胆子首先就要比一般人大。
“老三,别光吃馒头,来吃个包子。”凑到猴老三边上的那人把自己买的有馅儿的包子热情地挪了一个放到猴老三碗里头,同他挤眉弄眼,道,“老三,听说昨天夜里咱们通州大营哪个大人府上也走水了,这是真的吗?抬了多少死人出来?你给我们说说。”
猴老三瞟了他一眼:“你消息挺灵通啊,不过没抬死人出来,那点火,哪里就能烧死人了。”
那个有个倒夜香的亲戚的哥们听见他说没死人,立刻就不答应了,嚷嚷道:“怎么就没死人了,杨千总府上明明就死了一百多号人,杨千总自己都残了,我看那千总的位子,他是保不住了。”
猴老三慢吞吞地嚼着别人给的包子,一口咬下去,居然还是大肉馅儿的,他吃得满口生香,话也多了起来:“去,别胡说,我走街串巷打了一夜更,我会不知道夜里头死没死人?昨夜里虽然刘守备家和几个千总家都走了水,不过都不严重,烧掉的都是马棚、柴房这种地方,不碍事。”
“什么叫都走了水?”
“就是那意思呗,半夜全烧起来了,”猴老三突然左右瞧了瞧,凑近桌子,压低了声音道,“听说是被人故意放的火。”
包子铺的人“嘶”了一声,吓着了。
哪个不要命的,去这些人家里放火,不要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