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庄子上的时候,王八小姐屋子能用上炭盆。庄子上虽然日子不如侯府,到底是侯府的庄子,炭用不上最好的,还是管够的。一间屋子窗户开上两条缝,放上四五个炭盆,不间断地烧,就跟空调似的。不用怕一氧化碳中毒死人,人家丫鬟就有好些个,守夜还分了几拨人,里间外间都睡了人,想中毒也不容易。
床上多垫上几床厚实的褥子,晒得香香的,里头塞上新棉花,盖的被子也都是新做的。汤婆子塞被窝里头,睡之前先由丫鬟给她用汤婆子烤热了被窝,她再躺进去,一点都不会冷。
现在不一样了,侯府没了,那四五个炭盆的待遇自然也没了,伺候的丫鬟也不知道是关起来了还是发卖了,汤婆子陈家也不会有,都睡炕了,谁家会用这个。
起初开始烧炕那几天,王八就说冷。金氏心疼,把之前攒下来预备着给陈礼荣陈明业看书用的炭拿出来给她用了,一个不热,一口气点了三个,炭盆不够,还占用了家里头两个洗脸的铜盆。
点三个炭盆的日子过得是爽歪歪的,然后气温持续下降。
家里的炭用三倍速没日没夜的烧,没钱补给,等到了后头,慢慢的,变成了一个炭盆,到了下雨天阴毒伤寒冷的人缩手缩脚的时候,家里的炭全部告罄。
王八哭都没地方哭了,冻得那是直跳脚。
金氏把家里头闲置的被褥都用上了,还扒拉了陈明业的被子褥子,她自己睡,把自己的挪出来给王八用。
棉花不是新弹的,一个字,冷。
下雨之前准备不足,光顾着给王八洗那一天好几身的衣服了,根本没想起来要给她晒被子,从箱底里头翻出来的被子不仅有味道,它还又硬又冷。铺到床上,三个字,还是冷。
白天不起床捂在被子里,冷,起了床她也不动弹,更冷。
就这么挺了几天,手指头上肿了起来一块,长冻疮了。
冻疮又痒又疼,比直接在手上划一刀还难受,金氏给急得上火。
陈礼荣都无语了,每天一大早起来吹冷风去街上卖桂花糕,回到家里还要洗衣裳洗菜做饭的荷珍桃珍没长冻疮,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抱着热水茶盏缩在家里的人倒长上了。
他小时候读书时,也长过冻疮,知道滋味不好受,一时心软,就提了一句:“睡床实在是不行,就睡炕吧。重新给盘个炕,钱我出。本来咱们家里睡床就不合适,供不起那么多炭盆,你当初非要买那张床,你看,苦的还是孩子。”
金氏正心疼她家八小姐冻伤了,陈礼荣主动送上门找她说话,被她找到发泄口了,二话不说,就怪上他了:“供不起那么多炭盆?亏你有脸说出来,还说那么大声!几个炭盆都用不起,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大老爷们的,几块炭的钱都挣不出来。八小姐已经够好的了,没要银霜炭,我给她用了劣等炭,好几回烟呛得嗓子疼,熏得眼睛通红都没说啥,你倒好,现在连这种劣炭都供不上,还叫人盘炕了,谁要你掏钱盘炕,有本事掏钱给我买碳去……”
把陈礼荣给气的直说:“成了,都是我钱烧得慌,不想盘炕拉倒!我还求你了,夜里头冷得又不是我,你们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想怎么着?想要买炭,想要买新被子。
钱呢?没有!
金氏盘算着手上以前管家的时候扣下来的银子,看着外头的雨发呆,在家里都这么冷,五太太那里肯定更冷。她统共就那么多钱了,给八小姐用了,五太太就没了。
这肯定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