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院内通透,四处都有举着火把的仆人,还有一帮男女老少跪倒在地面上,场面着实有些骇人。
“草民钱德胜,携家中老幼,叩见钦差大人!”
为首的那个身穿锦袍,体态略有些发福的男人如是说道。
许辅国也不因为身份暴露而有丝毫的诧异,毕竟他的话已经说得足够露骨了,这钱德胜还算是烟雨镇的一个大盐商,若是这点脑子都没有的话,还做什么生意。
“都起来吧。”
待钱德胜站起身来,许辅国这才发现此人眼眶泛黑,发髻凌乱,嘴唇泛白,像是许久都没睡过一场好觉了,虽然身着锦衣,却也显得十分落魄。
钱德胜却是没有站起身来,哀嚎道:“草民冤屈在身,若是钦差大人不答应为草民做主,草民便长跪不起!”
许辅国此次前来是来办事的,哪儿那么多闲工夫听这奸商扯七扯八的,他原本就对这些盐商没有什么好感,过得是纸醉金迷的生活,享用的是民脂民膏,却还是年年叫屈说朝廷的赋税太重。
许辅国冷哼了一声,说道:“你若是不想好的话,就一直跪下去吧。”
钱德胜闻言立马识相的站起身来,神色颇有些委屈。
“把你的这些家人遣散,随我进屋。”
许辅国没再看他一眼,转身像是走进了自家庭院一般走了进去,钱德胜连忙跟上。
屋内装潢金贵,玉器金箔,屏风红木,应有尽有,就连地毯也是由貂皮铺的,踩在上面舒适异常。
越是这样许辅国脸上就越没有好脸色,这些东西若是全卖出去,能换多少口粮,养活多少百姓,他真是想把天底下所有的贪官和奸商身上的油水全都挤出来,然后分给百姓,不过朝廷的体制就是这样,发一百万两银子去赈灾,其中七十万两都是用来养底下那些办事的人,不把他们养好了,谁给你办事?
许辅国开门见山的问道:“这几日我来烟雨镇,一路所见,与你之前上书所说的截然不同,这是何故?”
钱德胜望了一下四周,颇有些胆小甚微地说道:“大人自然清楚,官盐是忠义会所劫,放置在天地会总舵,为的就是上达天听,让圣上…”
许辅国眼睛一横:“嗯?”
钱德胜被吓了一跳,连日来彻夜未眠,如今倒是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若是摆在公堂上,这句句都是要杀头的大罪,吓得钱德胜练练掌嘴,说道:“草民嘴贱,草民嘴贱!”
许辅国说道:“行了,别再提这件事了,我想知道的是关于盐院被焚毁,库存官盐被劫的事,你知道什么吗?”
钱德胜闻言狠声道:“龙云天,这绝对是龙云天搞得鬼!”
“龙云天?”
关于这位天云庄庄主,先前在上表的时候许辅国就曾看到过,只不过上表所述之事,也不过是与盐院勾结,贩卖私盐。虽说也是死罪,不过这与盐院被烧又有什么关联?
钱德胜说道:“大人有所不知,此人与江湖上的大盐枭三潮帮帮主水上飞素有来往,每年都会挑一个时候大肆贩卖私盐,牟取暴利,我们底下的这些盐商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胡作非为,他真是罪该万死…”
许辅国抬手道:“行了!你就跟我说说你怀疑他跟盐院被烧有联系,凭据在哪里?”
钱德胜说道:“草民认为盐院被烧,肯定是三潮帮的人下的手,这群土匪向来蛮横,连官军都不放在眼里,还有什么事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许辅国瞧这钱德胜一准是失了心智,连人话都听不清楚了,当即沉声道:“够了,我要的是证据!你说那龙云天该死,证据在哪里?”
钱德胜被吓了一跳,随后说道:“大人稍等片刻。”
没过多久,这位富商被拿着一本簿子走了进来,递给了许辅国。
许辅国大致翻阅了一下,很快被发现了这其中的异样,漏税情况十分严重,光是运盐的海关费遗漏情况累计下来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钱德胜说道:“这便是我们烟雨镇盐商行盐的账本了。”
许辅国脸色愈发阴沉,说道:“你想借这些旧账说什么?”
“龙云天勾结官府,逃脱税收,该当死罪!”
许辅国冷笑道:“你刚才说这是你们烟雨镇盐商的账单,也就是说这不是他龙云天一个人的黑账咯?”
事到如今,就连许辅国都想问一句,这钱德胜是怎么做到今天这般地步的,一本书把所有的盐商全都卖了,包括自己,这要是摆在公堂上,得砍下多少颗头,饶是许辅国公正无私,也熟知此事不可为,他可不能把所有的盐商全都送上断头台,这样大华的赋税谁来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