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本轻碎,大抵那折花之人似捧金枝玉叶一般动作轻如绵云,这几簇合欢竟无半处碎痕,朵朵细瓣娇蕊叠的整齐,好生风干后又小心地收入信帖,如今正成书笺。
她心下迟疑时,妩琴在旁侧了侧脖颈,忽笑道,“这是哪家的姑娘,竟是如此兰心蕙质。知道姑娘近日正喜欢合欢,只是咱们府中没有合欢树,城中那几簇开的又不甚好,姑娘心中一直记挂着呢,可巧今儿这书信里就带了这份心思。依奴婢看,这是应是素日里与您要好的姑娘知晓您近日心烦,特地为了哄您呢。”
言罢略停顿一瞬,忽又挑眉,徐徐道,“这合欢之意可不同往常,姑娘如今倒可好生收着了。”
一语惊起,薛绛姝忽恍然回身,将那帖封儿又展开前后翻寻了个遍儿,从角缝中寻出另一枚竹筒。忙翘着指甲拆开,那竹筒中赫然露出一纸细书。上头亦是工整小字,却是一句“相思树上合欢枝。『注一』”
似是落笔时有一瞬迟疑,那末尾正巧淋了一处残墨,堪堪拦住余下的心意。
诗词入心口,她登时觉面上添滚意,红晕顺着耳垂怕至面容上,忙以手遮面,将手中的纸条书信尽数撇至一旁。
这一动,绵纸连带着的细风划过踏上的合欢,便尽数飞至塌外。知她喜欢,妩琴忙俯身去拾。她这才回神,忙将那书信工整地叠起,连带着那半枯的合欢尽数收入一方锦盒,好生收着。
妩琴不解,只当这是她欢喜所至,仍在旁笑道,“若是今儿这帖子于姑娘而言不同往常,您不妨回一封,吩咐奴婢给人送回去。”
薛绛姝只摇头,但笑不语。那人的兴致少,公务又繁忙,今日能提兴致写出这一篇子来已是难得,只那合欢花便已是足够了。愈回想便愈觉暖流入心口,暗自欢喜时已又从锦盒中摸出一枚合欢来细细打量,放入腰间挂着的香囊里收着,顾左右而言他,“如今正是赏花的好时候,等闲时问问三哥哥,可能往府中移一棵合欢来,也不必往外头寻了。”
妩琴忙笑道,“三公子前几日当真有这心思,倒也派人去寻过,还道是要移至咱们这院子外头。只是此事说来容易做起来难,一直未有结果罢了。”
手中的团扇徐徐摇晃,她兀自思忖一瞬,又比量道,“宝华寺中的合欢夏槐是长的最好的,大抵是没人留意剪拾的缘故。不过那后山可去不得,姑娘若是喜欢,倒磕派人前去讨几枝回来插瓶,也是一样的。”
“以活水养着也不过几日,那又如何是一样的,”薛绛姝失笑。,顺势抬手推了推妩琴,才要启唇,敛秋又捧着一方名帖快步进来,面色微沉,“姑娘,宫里头来信儿了。”
她微怔,忙展开那烫赤金火漆的帖子细细研读,却是皇后下的名帖,说是不知她如今身子养的如何,太后娘娘亦跟着忧心,每每念起便要唉声叹气好一阵儿。
虽未明提其意,她又如何不解。太后如今上了年岁,日日静养,哪里有闲心想着宫外的杂事。若细论起来,只怕这封名帖不只中宫一人的意思,更为圣上的试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