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闻言颇有兴致地挑眉，讶然笑道，“幼时曾听叔父提起京中常有文人雅客办茶宴联词，可惜从未有幸目睹。如今听闻，这倒是一桩奇事。”

“京中人才济济，时逢佳日，自然齐聚一堂。”傅鸿禧轻笑，抬手引路，“先前来时，在下观其席间不止外男，更有两位姑娘出口成章，风头更盛。你若是有兴致，倒也可去凑个热闹。”

言罢恰逢行至枕流桥畔，两侧人流如织，正有一个幼子捧着木偶跑下长阶，直冲着薛绛姝怀中过来。怕惊扰着她，一时顾不得避嫌，他忙捉住她的手，将人揽至一旁，低声道，“人多，小心些。”

掌中薄茧如磨砂石，轻然触于她的手背上，引得她心头一跳，顿觉后脊轻栗四起。这股暖意顺着指腹徐徐爬上面容，她忙垂眸，等看那幼子跑入人堆，正欲避开，却被傅鸿禧握紧，二人随着人流缓步上桥，行至高处，又听他笑道，“你看。”

此处枕流桥建于护城河之上，上游途径安泽湖，正连宫中的玉水河渠，引活水往城外流去。如今水天连成一色，河中波光粼粼，盏盏河灯犹顺着温和的水流徐徐涌至下游，红烛彻夜、灼影惊鸿，端得一处盛景。

心下欢喜时，她便略过与他相握的指腹，只挑眉笑道，“此处正连着宫中的玉水河，宫中当值之人行走不便，如此佳日，自然要放河灯祈福。我幼时亦与五公主同在玉水河放过河灯，只可惜那灯未有一次顺流出宫，只行至半路便沉入水下，白白落了一场空。如今想来，应是那时年幼贪心，祈愿过多，红喜神也是烦了。“

他闻言失笑，缓缓摇头，“月老管天下姻缘，千年如一日听尘世众生痴怨，本为职责所在。人常道心诚则灵，所求过多反而不妥。巧夕原本并非喜日，茶楼酒肆中所传的评书是一套，凡世众人则令行事，大多是为所求之愿可达天意，博个好兆头。“

言及此处，他忽然觉心中难安，略松了手抿唇不语。二人手指虽仍交错，然只要薛绛姝轻轻一动，便可挣脱。

察觉此细微的动作，她先是一怔，旋即微微勾唇，温言道，“人逢役鹊飞乌夜，桥渡牵牛织女星『注一』。千年相隔只经秋日，委实可惜可叹。不过于我看来，终究是旧事罢了。红喜神虽年年岁岁听惯了世间男女痴愿，却并非人人如此，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若是心中有意，“

如水的滚意布满面颊，她垂了垂眼眸，语意低入尘，“但愿长久，何顾朝暮。“

微风四起，卷着一股清甜扑面而来。方才虽略有失态，然她自认为所言低如蚊蝇之语，瞬而融入粼粼水波，除她以外，再未入人耳。

却是忘了习武之人耳力本就高于常人，又一直屏息凝神，字字紧随，她所言虽不曾真切，却足已叫他察觉其意，顿觉心中大快，轻吁了一口气，复握紧了她的手指，缓声笑道，“在下以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是心中有意，与其拜佛求愿，倒不妨亲自一试，如此方不悔此生。“

见她神色微怔，傅鸿禧只当是方才所言过直，惊了她的神思。心下暗恼，忙错开语意，温言试探，“桥下有一处卖江南小食的摊子，不知今日可还在，一同去瞧瞧罢。“

她这才缓过神，心中默念几回，再想起先前于月老庙时所求的签文，当即觉面颊绯红，听他所言正可解围，忙颔首笑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