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荷把手上的铜镜移到庞姨娘的面前。

铜镜里的人又陌生，又可怕。

深深凹陷进去的眼睛，高高隆起的颧骨，灰青色的面颊……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一样。

她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如吟。

许久，庞姨娘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听芍药说，淮温要把我送去归元寺清修？”

如吟点点头：“你总这般病着不见好……也许是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如去归元寺住着，也避避风头，等熬过了这阵子再把你接回来将养。”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淮温的意思？”庞姨娘这几日以来瘦的厉害，脸上挂不住肉，便越发显出一双眼睛骇人的大，她虽然病着，却未曾糊涂到不省人事，就算要养病，也轮不到她去归元寺！

如吟可以清晰的看到她眼睛中的自己，她微笑着答话，并不咄咄逼人：“事到如今，姨娘觉得，我的意思和淮温的意思，有什么差别吗？”

庞姨娘痛苦的蜷缩起了身躯：“我熬不过了。”

如吟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这都是命吧！”

庞姨娘狠狠的咳嗽一了起来：“慕如吟，我很想知道，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即使是死，你也要我死个明白对不对？”

如吟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庞姨娘，前世的时候，她就是死的不明不白！

所以，庞姨娘凭什么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去死？

如吟唇边荡漾起冷酷的笑意：“姨娘不如把蕊蕊的身世说个明白……也好叫我安排她的去处！”

庞姨娘紧紧抿着嘴唇，瞪着如吟：“你从我进府的那一刻起就恨上我了对不对？所以连蕊蕊也不肯放过？”

“隐而不发，蛰伏这么多年，我还真当你完全不在意！”庞姨娘喃喃自语：“是我掉以轻心了！遇见你这样心机深重的人，我输的甘愿！”

如吟轻轻的摇头，庞姨娘刚进府的时候，她并不恨她。

反而，把她当做很好的朋友，当做自己的小姑，为她考虑替她打算，即使后来……她成了刘嗳的姨娘，如吟也没有恨过她。

只是再往后……如吟悲悯的看着庞姨娘，一字一字的问道：“庞家的五姑娘早就死了。尸体就葬在勃豀山谷，前几日，你三姐姐与六妹妹也回了信给我……所以，姨娘，你到底是谁？”

庞姨娘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嘴角上弯的弧度非常夸张，眼睛里面闪现出一抹狠辣，让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古怪到瘆人：“我就是庞家的五小姐啊，如假包换呢！”

如吟知道自己从她嘴里什么也问不出来。

便抚了抚自己衣袖的褶皱，看了庞姨娘最后一眼：“淮温在外面等着见姨娘，我便不多叨扰了。从今往后，万望姨娘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