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他拉进屋,解开衣扣扯下,一道不深不浅的剑痕,“那夜袭击阿宁的,便是你。”
扶苏不语。
“你该知道,他向来不会手下留情,为何如此冲动。”
“有他在,你便无法全身心回到我身边,娣儿,你忘了吗,从前在王府,他才是敌人,一如金辽国那般的敌人,”他玉眸惘然若失,另一手轻抚她眼角的疤痕,“怎的如今,你却。。。”
猛然抓住他的手,紧了紧,又松开背对,“你别说了,自从温习欢假流产后,发生的事,太多太多了。”
昭娣身后,是扶苏含泪发红的眼眸,如此深情,那般眷念。
为他上了药后,扶苏还是离开了,他的妆衔坊埋藏长安数几年,为的就是帝位。
昭娣从不反对,只她不愿二人两败俱伤。
宁弘和扶苏从未错过,是她自己,打乱了局面。
身上有着昔日王府时竺素怀给的金牌,昭娣带着七妹入了宫,几番询问,踏足来到盲女住处。
那是一处,比西宫还要偏远的,算不得寝殿的屋子。
没有一小方院,孤零零立在各个宫女太监宫后,进了门,正见她呆坐床前,怀中搂着四五岁的孩童。
那是极为简单的面容,浑身农家女的朴素,算不得惊艳,倒是普普通通。
昭娣和七妹的脚步极轻,也被她听出了异样,她微侧头,目光黯然失色,只停留一寸角度。
“宁弘,是你吗。。。”盲女的身影柔柔的带着一丝卑微。
她伸出手摸索,神情期待又畏惧,怀中的小男孩看着她们,抬起头,响亮起稚嫩嫩的嗓音,“阿娘,是两个小姐姐,好生漂亮呢。”
那手失望地垂下,将怀中的孩子放在一边,轻拍了拍,摸索起身,对着错误的方向仓促一笑,“抱歉,我目不能视,让你们笑话了。”
“你便是,君上曾经的妻子?”昭娣缓慢走近,一边说着一边示意七妹,见她正要倒茶,急忙接上,“不用劳烦,我自己来。”
她这才放下生灰的茶杯,摸了摸一旁的小人,“是他叫你们来的吗,他何时,才肯见我?”
“你放心,君上政务繁忙,待他处理完国事,自然来接你。”昭娣边说边扶着她重新坐下。
一旁的七妹拿着丝帕,掏出一瓷瓶倒着液体,沾满丝帕,“姑娘,你的脸上有东西,我帮你擦擦。”
盲女尚未反应及,湿漉漉的丝帕已擦拭自己的脸,她顿时有些畏惧,缩着头,虽心有疑惑,也未多语。
“你别怕,我们都是君上的朋友。”七妹继续说着,松开了手中丝帕,见她脸上未有丝毫反应,对着昭娣摇了摇头。
她心下直打鼓,借口还有事,下次再来看她,匆匆离开了屋子。
一出屋门,走在红墙青砖地间,她才回首看一旁的人,“七妹,你确定她未易容?”
“胭脂水是专门融了易容面具的,不管多好的面具,会消融,可她没有。”七妹拿出那瓷瓶晃了晃,甚至打开瓶塞放在鼻尖嗅了嗅,并无异样。
“那她,便是真的盲女。”她没有觉察到自己的声音突然变的仓皇恐惧,纤手紧了紧衣袖,胸口剧烈起伏间,浑身肃然起冷意。
身后一人脚步匆匆,回首正见毕左,他扬了扬手中的剑身,带着期许,“果真是你,太监们说你进了宫,我还不信。”
“毕左,这时候你不在阿宁身边,来找我有事吗?”昭娣重新回过身慢悠悠走着,心里在想盲女的事情。
他看了看四处,皆是巡逻的侍卫太监,脸色变的有些严肃,“少夫人,还请借一步说话。”
茂密林荫树下,毕左道出宁弘寒病,药已用完,可他却迟迟不想再找昭娣,无奈之下,为了宁弘身体安危,只能毕左擅自去要。
曾经他知道宁弘病发时候的痛苦,自从有了昭娣的药,宁弘很久没有再承受那么折磨身心的日夜了。
“少夫人,其实君上心中一直有你,他每夜都休息在凤鸾宫,时常看着那幅画,只是,他一直认为,你与长安王爷情深,不忍再让你为难。”
昭娣看向凤鸾宫的方向,天边一抹彩带,言语听不出情绪,“那你觉得,我当心属谁?”
“属下自看不分明,但君上说过,少夫人性子忠烈,那日误以为长安王爷负你,你便狠心将他放下,这一放下,再难拿起。”
一句话,惊得她美目微颤。
这一放下,再难拿起。
“他既看得这般分明,又为何如今这样。”昭娣的声音变得无力,微弱。
“君上说,少夫人向来是个不愿辜负他人的性子,这几年,你一直夹在二人中间,旁人都道你水性杨花,可我们倒是看的真真,你怕伤害君上,也怕伤害长安王爷,”毕左叹了口气,只摇头,“少夫人倒是不如空芷,她在知道湘西的事后,仍依然心属于我,哪怕伤了湘西,少夫人,你该是学会,果断一些。”
毕左难得的严肃间,说了最清明的话。
回首,不解看着毕左,“湘西的事,何事?”
丁卯年间,空芷尚年幼,赫连家族对子女要求甚高,不过刚满十岁,她依了家族使命,进宫保护君主。
湘西原本在宫中只是伴太子陪读,偶有几次见到空芷,中秋之夜,他贪玩不慎落湖,正被空芷救下,她一身湖水湿透,在冷天里瑟瑟发抖。
御花园中有一处假山,他照顾了空芷一夜,次日,拂光倾洒假山口,空芷见自己一旁,正是个少年郎,不免惊呼。
后来,自是那老套的肥皂剧情,湘西许诺,待她及笄之年,迎娶过门,此后深宫数年月,他已将空芷以新婚之妻对待。
那一年,宁弘率兵,手刃皇兄亲父,大军直入皇城,赫连家族奉命保护,家族数半人丧生火海,空芷也受伤失忆,后来音信全无。
对这事,宁弘一直有愧于湘西,对他有求并应。
“竟不知,他们有这般深的过往。”
毕左苦笑一番,“按理说,他们青梅竹马又经历过生死,所幸,这十几年的风月,她彻底放下了湘西,有时候我幸庆,那一场大火。”
他没有说出去,当日他随宁弘率兵绞杀深宫数人,空芷昏迷在火海中,周边星火寥寥,他若没有伸出手,将昏迷的空芷安置于马背放走,此时,她不过一袭骨灰了。
“不过,少夫人从前那般苦恋长安王爷,君上担忧也不无道理。”
毕左离开了许久,她都在原处静静地愣着,和风吹起发丝,消不散心中郁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