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羲和没有太过于理会方衡泽这时的心情变化,她眼神眨也不眨的看着对面的女子,那女子在她这样凌厉的眼神下,那女子终于下定决心,她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我姓陆。”
方衡泽表情出现了一点变化,他低声对不明所以的赵羲和道:“陆老爷是镇上的老员外,家财万贯。”
对于镇上的人来说,平时里看到的威风凛凛的走卒也要向这位老爷礼让三分,说上许多恭敬的场面话,那可是十分不一般的,足以让镇上的许多人都艳羡不已了。
赵羲和了然,道:“原来是陆小姐。”
一边却小声问方衡泽:“这陆小姐叫什么名字。”
“一般人大概是不知道的,陆老爷家教甚严,对自家千金的闺名从不外传。”方衡泽沉吟了一会儿,道,“但据我所知,是叫陆华浓。”
赵羲和十分信任方衡泽,虽然她才是在佛祖面前侍奉过许多年的人,但要是说起不打诳语这种事情,她是远远不及方衡泽的诚实的,因为方衡泽对别人虽有些小脾气,对她倒是从来不会说谎的。
陆华浓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两眼似乎放空着,没有一粒尘埃,没有一丝情绪,若说悲伤也已经是完全褪尽,而余的只是空洞和茫然,她道:“你说你能解决我的问题,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呢?”
方衡泽在旁边暗暗的道:“陆华浓小姐可真是有意思,她什么都不说,倒要你解决。”
原来陆华浓却是个真真的大小姐,平时总是生活在陆府里,真称得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外界所知比方衡泽还少,赵羲和老是说方衡泽的种种做法问题,可是比起陆华浓来,方衡泽可真说得上世情老练了。
她今日去寺庙,为的只是心中难以解决的一件事,为此特地撇下了自己随在旁边的几个从来不离身的丫鬟,只想到寺庙来求神拜佛,她遇到自己不能解决的事情,便想着自家母亲的几个老姐妹总是说这里的寺庙多么灵,于是也想上前来恳求一番,只希望佛祖能够听到,满足信女的一点要求。
而她心中那点要求,也不过是……
而当她听到赵羲和的话时,那几句随便喟叹的话却好像响在她的耳边一样,如惊雷响彻天边,她心里大震,好像这没有来由的话完全进入了她的心里,倒让她心神动摇起来。
再望向那里时,只见那个女子仿佛仙人一样矗立在那里,而她的眼中虽然有着无限的悲悯,可是那样的眼神却好像是看着她的。
这个人,是佛祖派来的使者,是来帮助她解脱如今的困境的,是来拯救她的,一定是佛祖听到了她的心声,所以才会派人来解救她。
她心中十分的感动,一路追过来,她身体从小孱弱,几乎没跑过这么长的路,陆府是专门请来了教养姑姑,教她从小就要如何行走,而其中走的越慢便越是有大家气度,她从小便奉行这样不急不缓的规矩,从来也没有走得这么快过。
要是赵羲和知道所谓的教养被这个姑姑就用慢一字来形容,惹得自己的第一笔生意的老板差点给跑岔了气,一定要叹一声误人子弟了。她从小的规矩学的当然是不好的,毕竟庵堂这种地方,只要你不上房揭瓦就行,哪里能培养出什么气度来。
可是后来在赵府里,虽然薛氏总是以所谓的天然之名来捧着她,说她不必在学什么规矩,只要保持现在的质朴样子就很好,是以她总是在各种场面里次次出丑,而赵温语却从来都是以京城一等一贵族气度的美人着称的。
后来入了皇家玉碟,这种事才是真正重视起来了,皇家出来的人随便的一教,便要胜过赵温语苦练了许多年的一颦一笑。
但无论是什么时候的规矩,什么地方的规矩,也不是一个慢字就能概括的。
陆华浓走到这里,自然是觉得赵羲和是佛祖派来的救命者,便在心里将她捧到了一个极高的所在,却也觉得,所谓的神就该是全知全能而无一丝不能的地方,所以她也不必解释什么,只需要静听她的说法便是。
赵羲和被她理所当然的语气是弄的一愣,可是她却是何许人也,直接道:“你不该这样的,你也知道,这样只会适得其反。”
方衡泽拿起一只青瓷杯,上面徐徐展开的青花纹显得格外的轻灵,他饮了一口茶,将自己脸上的笑意也隐藏起来。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原来这就是她的秘诀么,因为陆华浓没将话说的清楚明白,她便也无法对症下药,可是这样一句虚虚实实的话,如何也不能算错。
赵羲和又道:“就算是实现了你的目的,你便真的甘心么?”
“甘心,我偏就甘心了。”陆华浓娇嫩的脸上,此刻浮现出几缕红晕,那红晕不像是被羞出来的,倒像是被气出来的,“如果我让他就这么离开,我会更不甘心的。”
嗯,强留下来和放他离开,这确实是个两难的选择。总归是要有一个人不甘愿的。但要赵羲和来做这种取舍的问题,她也会把人留下来,毕竟一者是留得住人留不住心,一者却是连人也不留住。
赵羲和从来是不相信什么勉强的事情做了会亏心的,哪怕是勉强也好,如果真心要留住一个人,她也会把他留在身边。
但是……以她的能力,绝不会出现陆华浓这样留得住人留不住心的问题。
赵羲和知道以她目前的样子,定是把自己当成了佛之侍者来帮她消灾解难,本来她倒有许多的办法可以帮她,可是这些办法又恐怕只适合她自己,不适合陆华浓这样美冠全镇的娇小姐,更不适合自己此刻的样子。
但要曲线帮忙,那也不是做不到。
赵羲和道:“其实他也未必愿意离开,你真的明白他吗?”
“你,你是说真的吗?”陆华浓露出了极为欢喜的神色,在这一刻她是那般的高兴,恐怕天地间什么也化解不了这份喜悦,可是很快她的脸色又灰白下来,好像是想到了什么那失望扫兴的事情,自顾自摇摇头,说,“不可能,他说过他必须离开的。”
方衡泽在一边看着赵羲和空口白牙的随便说,他跟陆华浓不同,是十分清楚赵羲和对她可说得上是一无所知的,便问道:“你如何知道他是不愿意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