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羲和也诚恳道:“殿下请说。”
在这种时候,再说任何话都是赘余,比不上一句请说来得自在,来的诚恳。
夏玉成沉声道:“成为赵家的二小姐。”
话如一块巨石般坠入湖中,她心中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难道夏玉成真的查了出来,按他的能力,也不是不能知道,可在她的设想中,他应该是不会查也查不出的。
因为,她赵羲和就是赵家一个千方百计想要抹去的污点,即使她回到赵家的那几年,知道她名声的人都十分少,更何况是她已经失踪了许久。
夏玉成看见赵羲和没有说话,不禁出言道:“你要是觉得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只是在我看来,你是最合适的人。”
嗯?听这语气,他似乎并不知道,那他为什么要她去成为赵家小姐,总不可能是为了好玩吧。
赵羲和问出了心中疑惑的问题,道:“殿下为何认为,我是最合适的人,我不过是个庵堂收养的孤儿。”
夏玉成点头道:“你不必担心,这我自然会安排。赵家是我极为看重的势力,可是他们却不愿意归顺于我。我要你进入赵家,以赵家二小姐的身份,掌握赵家核心的权力,为我所用。而这些人之中,只有你有这样的能力。”
对于他的直言不讳,赵羲和倒很意外,他现在是以自己主上的身份,其实不必说的这么清楚,交代的又这么事无巨细。她随即便想到,自己会这么认为,乃是因为在夏玉楼身边日久,看惯了他的帝王心术,其中有多少不能直接说出,而要自己去体会的东西。所以才会对这样的话感到意外。
可若他不交代清楚,由得自己去猜,那其实是一个更难以解决的场面。在这两人之间,如果让赵羲和选一个明主,她更愿意选择对于臣下十分坦诚而放心的夏玉成,他秉持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而谁又不想要一个对自己信任而推心置腹的主上呢。
真是好笑,夏玉成说的一点也不错,她确实是最合适的人,但不是因为能力,而是因为,她是真正的赵羲和,如果他找到别人,都不可能比她更懂得赵家里盘根错节的关系。
赵羲和没有拒绝,却假作迟疑道:“可要是真正的赵家二小姐出现了怎么办?”
夏玉成冷冷道:“她不会出现了。”
赵羲和心想他何以这般笃定,难道是知道什么她都不知道的秘辛不成,连忙惊慌的捂住嘴,问道:“难道殿下将真正的赵家二小姐……”
她没有说话,但夏玉成又怎么会不知道她要问什么:“那赵二小姐自小身子不好,送到了赵家别院去疗养,可是一年前别院起了火,赵二小姐身体弱,没能逃出来。”
赵羲和皱眉道:“殿下的消息自然是准确的,只是……”
怎么会这样,她明明是在庵堂里长大,这事赵府的人不是都知道吗,为什么夏玉成没有打听出来。难道他说的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个赵家,是自己心虚了?可是这京城里,出了名的赵家也就这么一个。
等等,当她回去的时候,那时众人都知道她是从庵堂回来的,可是在这之前呢。在这之前,薛氏会不会假作送自己去的别院,而后来自己回来了,她才告诉大家其实当时赵羲和是送去了庵堂静心。
她一直觉得奇怪,就算是再不受宠的孩子,好歹是个嫡出的小姐,怎么可能一出生就被送去了庵堂内清修呢,就算她的父亲不关心她,族中的人也不会同意。
除非,薛氏是以自己身体不好的原因说送去了别院静养,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回来了,等到她超乎计划要回来的时候,她再自行请罪,族中的人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爱重她,也不会说什么。
夏玉成看她一直沉吟着,只道她终究是迟疑,声音寒冷了些许,道:“自然,你要是不愿意,此事也可以交给别人。”
谁知赵羲和猛然跪了下去,并向他重重的叩头,这一礼行的极为标准而又诚意十足,赵羲和大声道:“承蒙殿下的抬举,臣万死不辞。”
她没有再多问,对于她来说,加上前世今生的记忆,这些事十分清楚,就像秋天里落下树叶,脉络十分清晰。偶有被灰尘遮盖住的的不明之处,只要低头仔细端详一会儿,便也就再无疑惑了。
夏玉成对于她这样的直接,很是欣赏。不多言却又能办事的人,没有人会拒绝的。
待赵羲和的身影消失在庭院门外,夏玉成手中一只琉璃碧玉盏梦幻的光晕中,映照出一张刚毅而棱角分明的脸来。夏玉成凝眉,道:“你来了多久了。”
一道身影从房梁上跃下,是个俊秀而不缺阳刚的青年侍卫,一身黑衣打扮,上面隐隐有些血迹。
他道:“没多久,大概把你们的话听完了。”
夏玉成道:“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受伤了?”
连城道:“没有,是别人的血。”
夏玉成点点头,道:“能将血沾到你的身上,看来这次的对手也是十分厉害了。”
“别扯开话题。”连城歪头朝门外看了一眼,自然是不可能看见已经走远的赵羲和,他却扬起嘴角笑,“这样好看的女孩子,你真是一点不懂怜香惜玉,就这样把她派出去了。”
夏玉成并不在乎,道:“这是她自己愿意的。”
连城看着他案上还没有动过的一盏酒,叹道:“哎,要说你不懂怜香惜玉呢,这个任务看起来是要心机卓绝的人才能做,可要是你有心抬举,那也不难。”
夏玉成抬手将酒饮尽了,说道:“那要看她自己的造化。”
连城只是笑着,道:“是啊,要是造化的好,就算她没有在赵府争个一席之地,你要把她带出来封个皇子侧妃,那也是容易得很呐。”
夏玉成似乎是受不了他的话,冷声道:“不要胡言乱语。”
连城笑了笑,不说话。他是个通透的性子,将许多事看的十分清楚,比如这位皇子素来不爱玩笑,可是对于自己的臣下却是极爱惜的。比如刚才那个少女,说是去执行任务,不如说是自家殿下想要给她一个尊贵些的身份,也好为她之后铺路。
而这一场戏在赵羲和不知道的地方上演着,她只是坐在房间中沉沉思索着。
……
赵府门外,这日的赵府已经挂上了四日的白幡,过路的行人都知道,赵家那位最受人尊崇,地位最高的老太君前几日与世长辞了,这位老太君素来很是慈爱,对于小辈更是处处关照,现在她走了,府上上至主事的夫人,下到洒扫的奴才,没有一个不掉眼泪的。
这位老太君,算起来应该是自己的曾祖母了。此时的赵羲和一身月白色的长裙,在乌黑的头发上点缀了一些银饰,早已经过了年,但那时的寒肃却没有减少半分,她跪在赵府门外,在冷风之中的肩膀看起来实在是太单薄了。
这样的一个俏生生的美人跪在地上,守卫实在没办法忽略,可她所说的话又太过惊人,他们实在没办法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