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羲和再次朗声道:“赵家第二十一代行二女赵羲和,请求拜见老太君。”
她说了这么一句,便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脸上都是悲哀至极的表情,完全不似作伪。一张本来艳而生光的脸上,却在此时无比凄楚的掉下眼泪,道:“赵家二女赵羲和不求能够认祖归宗,只求能够让我进去拜见一下老太君,便足够了。”
这样楚楚可怜的场面,很快就吸引了一大批人走过来,将她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说着什么,赵家从来没听说过什么赵羲和,只怕是来强认亲戚的,分明就是打秋风嘛。
对于他们的话,赵羲和置若罔闻,只是一个头一个头的磕着,道:“赵羲和,求见老太君遗容!”
比起围观人的好事心态,薛氏的心里却没有那么平淡,刚刚守卫将门外的情况都一一道来,只听得她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是应该愤怒还是恐惧。
赵羲和,她怎么会活着呢?
寂月庵的人说她被一个江湖人士拐走了,按理来说她就算不死,也不该出现在这里啊,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一定是假的。
可是她心中却那样的不安,她不断对自己说着,这都是假的,可是看着自家老爷赵铭越来越沉的脸色,她知道,恐怕自己搪塞不了了。
赵铭只是看了她一眼,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羲和在别院火灾中不幸身亡了吗?”
薛氏心中只是着急,但心中又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不能让她回来,如果她回来,就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她强撑着自己的一张笑颜,因为这几日的丧事,所有人都一身缟素的跪在灵堂之中,刚才那一番话,他们就算没有听见,恐怕也看出了些端倪了吧。
她心中越发慌乱起来,忙道:“是啊,那些人传回来的消息就是羲和已经身亡了,当时遗体运送不便,已经掩埋了。”
赵铭点头道:“那么,外面那个是假的了?”
薛氏重重的点点头,不知是不是这几日的疲惫,她竟没有没有办法思考,只是道:“是,羲和已经死了,那外面的那个自称自己是赵羲和的人,一定就是假的。”
守卫站在边上,只想让自家女主人早点说个法子,是赶走也好放进来也好,总不能让她一直在外面跪着,这也不是个事儿啊,何况现在外面人越来越多了,那要是一直这么看着,他们也不好当差吧。
薛氏狠狠的说道:“将她给我赶走。”
多日来的操劳让她暂时没有办法思考,而这时她没有注意到,一直对她礼让有加的夫君却皱了皱眉头,对着守卫摇了摇头。
赵羲和仍然跪着,那些人越来越多,本来还守在外面的守卫道:“我那兄弟帮你进去问主子话了,一会儿就出来,姑娘你能不能先进咱们门房里坐一会儿,这样跪着它也不合适啊。”
赵羲和要的就是这个不合适,哪里会听他的。
她冷冷一笑,站起了身。
那守卫看着她在冷风之中站起来,她的身形十分消瘦,在冷风看起来十分的可怜,应该也是受不了这冷风吹的,想要进来歇一会吧。
谁知他刚这么想着,就看见赵羲和冷冷一笑,手按上了自己的外衫,直接将外衫脱了下来,露出里面纯白的里衣。
她再次跪了下来,道:“既然赵府不让我进去,那么我就只能在门外,为老太君披麻戴孝,尽自己的一份孝心了。”
她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太惊世骇俗,可她的话言辞凿凿,仿佛惊雷在耳边响起,围观的人看她不过是个少女,不过十三四岁年纪,也算不得什么。而她对自家老太君这样的心意,才是叫人感动的。
围观的人,竟都转了一个风向,纷纷夸赞起了赵羲和的至孝之心和赵府的无情无义了。赵羲和抿着唇,任凭他们说什么,只是跪在地上,不发一言。
守卫看在眼里,心里暗暗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做,看着自己久久没回来的同伴,咬牙也跑去通报消息了。
这人怎么搞的,走了这么久还不回来,这女子再纵容下去,赵府被人戳着脊梁骨都快要被人戳死了。
他前脚刚走,赵羲和便泪眼迷离起来,只是咬着牙,十分倔强的模样,说道:“难道赵府就这样绝情,从小就把我丢弃在外,如今,更是连为老太君尽孝也不能了。”
围观的人众都义愤填膺起来,这赵家还是个钟鸣鼎食之家呢,把自家女儿丢弃在外面就不说了,人家想回去给老太君磕个头都不允许,就算是他们平民百姓家也不会这样。
眼见着两个守卫都进去了,赵羲和不禁在心里笑起来,赵府还是和她记忆中一样,文官之家,守备也不算太严,又遇上这样大的丧事,府中的下人都被抽调去忙碌了,门口只有几个守卫。
赵羲和咬着牙,其实她穿着的并不是里衣,而是在外衫下加上了一件素白色的襦裙,因为她一直是跪着的姿势,那守卫情急之下没有看清楚。
人们全都愤怒起来,此时的赵羲和就像是平时被欺压,被埋没的自己,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却没有办法改变的自己。他们大声道:“直接进去。”
赵羲和也仿佛下定决心一般,道:“今日我来赵府,并不是为了要做什么,只是想要尽自己的一份孝心,待拜别老太君后,我便离开,不在这里受人的嫌恶。”
她泪眼盈盈,在众人的叫好声中推开门,门内没什么人,赵羲和对这府中的情形是极其熟悉的,知道哪里走过去最是僻静无声,哪里又是行人少至,她便一路走了过去。
围观的人虽然觉得自己看了场好戏,可这时又明白,戏终究是要散场的,而散场后他们各人也有事情要去做。
众人都怒着说着的散开,这事虽然会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可是与他们的生活却毫无关系。
薛氏却不知道他们已经散了,只是听着第二个守卫的回报,心里气急败坏极了。
不管那外面的人是不是真的赵羲和,总之不是一个简单角色,她这样当众脱衣的举动看似疯癫失礼,其实是将自己放入了一个至情至性的高贵情操中,而她口口声声说是赵家的二小姐,那她丢人,岂不是带着赵家一起丢人吗?
薛氏看着满堂人越发精彩的脸色,和赵铭冰冷如水的眼神,终于道:“先把她请进来。”
可是,一声轻笑自远处传来,泠泠而清脆的泉水一般,使人心旷神怡,那人的声音也从远处而来,语气中含着不为人知的嘲意,道:“不必请了,我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