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杳云将手比了比,哑然失笑,这就是那日自己醒来的地方,这些血就是自己的血,真没想自己流了这么多血,怪不得连日昏昏的。可自己修习的是蒲泽院真元,虽不比拂水院,但真元大抵都是阴柔一路,血与常人无异,大概是宋明所习的法诀是刚猛之流,抑或是带了什么邪气,将自己的血中混杂了来。江杳云坐下试着调息真元,却感觉并不能提上来,凝聚不起,更不必说使用法诀了,心内有所遗憾,但转而又想到,自己经过这些事,就单看地上那些血,能活命已是万幸,修为受损也是意料之中。
江杳云四下里游走查看,直到太阳偏西,也没有走完,回到水潭旁睡去,接连几日,都出去游走,无论走到哪里,都随手可得树上的果子,江杳云也无甚担心,只每日捣叶子敷伤口,并在汁液里调下老者送的药粉每日喝着,每日的反应越来越小,到后来就只是喝了加了药粉的汁液,并无异样。
几日下来,江杳云精神清明,头上的伤也结痂了。每日游走,江杳云将此处摸了个遍。这是一个山谷,四周都是峭壁,难以攀登,地方并不小,树木草枝俱全,有一条小河连着水潭,水潭中的水是从一处泉眼而来,从小河流出,小河蜿蜒曲折,几乎遍布半个谷地,尽头是一处峭壁下,有块石头上尽是小洞,河水从洞中流到里面去了,凑近了能听见里面哗哗的响声,似乎是从略高处落下。山谷中并无山洞等物,稀奇古怪的树众多,江杳云几乎都不认识,上面多结着各种各样的果子,味道甜美,各有风味,江杳云几乎将果子尝了个遍。
除了那片小黄花,江杳云找到几片小花,紫的红的,每片只长一种颜色的花,除此之外,江杳云找到一片真正的花海,就在小河没有蜿蜒到的那一半山谷中,占了山谷三分之一的地方,色彩繁杂,高矮各异,虽看去有些杂乱,但放眼望去,赏心悦目,竟大有望不到尽头之感。江杳云初见这片花海,不禁手舞足蹈,跳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失态了,又想到此处并无他人,纵乐一乐也无妨,继而想起在蒲泽院时,自己少言寡语,每日都是中规中矩,似乎也无甚趣味,就在此处放浪形骸,也是乐事,便自顾随便跳起舞来,并无章法,但心内畅快得很。
隔了两日,江杳云在这片花海旁搭建了一个小房子。即便江杳云真元流转不利,也较常人有些力气,砍树架枝,花了七天才搭成了个简单的小房子,里面仍然用草垫高成床,拼合木头凑了桌凳,在房子外面找一处不远的平地垒上石头,算是炉灶了,凑巧又找到一块内中凹进去的石头,架在上面,就算作锅,又简单收拾了些水瓢、碗筷等物,干完这些,江杳云觉到自己可以在这里安家了,只是怕老者一时去那边找自己寻不见,用长草结了几个字挂在树上:移至花海。趁着夜黑,找到小河下游的一个水湾,用准备好的树叶结成的网罩挡着洗了个澡,穿上自己用谷中一种很有韧性的大叶子结成的衣服,将自己之前的衣服洗了,晾在房子外面自制的晾衣棍上。
几日游走又搭建房屋准备应用之物,这一日江杳云将最后一点药粉吃下,睡得很早,闻着花香,黑甜一觉,醒来揉着惺忪的睡眼,赖在床上不肯起来,想着自己在这么个地方有这么个小屋子,心下踏实,缓了片刻,睁眼看阳光射进来,想着若是在此处这么住下去,于愿已足。忽然想到老者几日未见了,又想自己在谷中多日,也把山谷都走了个遍,并未见哪里可以落脚,那老者不知住在何处,或许就是住在谷外,那一日进来而已。
江杳云摘了些果子,去了核放在石锅内,加了水捣成泥,顺手摘了两朵花扔在锅里,点火加热,用树枝拌了拌,火上来,锅里咕咕冒泡,一阵扑鼻香味传来,江杳云闭眼狠嗅,迫不及待灭了火准备盛到小碗里大快朵颐,身后声音响起:“小娃儿又吃好东西,什么这么香?”江杳云听到熟悉的声音,笑着转过身,果然是那日的老者,江杳云说:“我熬了点果子,香得紧,快坐下,我添副碗筷盛来咱们尝尝。”老者凑过来闻闻,接了江杳云递过来的碗筷,盛了吃着,入口清香无比,又滑腻非常,二人不顾热烫,一会儿一锅果泥吃得干干净净。
老者笑道:“多少日子没吃过这等东西了,没想到这谷里还有这么香的东西,诶,女娃儿,你怎么做出来的?”江杳云笑道:“我也没做什么,只是将那些果子放到锅里捣成泥煮来着。”老者摇头:“不对,这谷里的果子我都吃过,没有这么个味儿的。”江杳云歪着头想了想:“哦,对了,我摘了两朵花放进去的。”说着指给老者看那两种花,老者闻了闻花,点头叹道:“大概就是它们吧,这花做调料,倒也不是首例。以后这谷里,有你这么个小掌勺,倒是不怕饿着我了。”江杳云抿嘴笑道:“我还指望跟您出去吃点什么呢,您还赖上我的果泥了。”老者脸色僵了僵,眼睛看向远方,略一停留,低头刮了刮碗,江杳云觉出略有别样,说:“锅里还有些,我来盛吧。”接过老者的碗,把锅里凹凸不平之处的果泥都盛出来,有小半碗,递给了老者,老者看看碗,说:“丫头,我都三十年没出过这无名谷了,哪里还能带你出去吃什么东西。”
见老者形容有变,面色凄然,江杳云未敢再问,岔开话题:“这山谷叫无名谷?”老者随口说:“没有名字的山谷,就叫无名谷了。”老者走到花海旁,从袍子下腰带上取下什么东西,双手捧着看着,江杳云慢慢走过去,老者将东西握在手里,说:“丫头,你看这些花,它们从我入谷的那天起就在开,三十年没停过,一直就是这么一片花海,可花的寿命,哪有三十年那么久。”
料老者有一段伤心的往事,江杳云轻声说:“若论一朵花,似乎的确没有三十年的寿命,可是这片花海并不是一朵花组成的,每一朵花在凋零之后,都会有新的花朵补上去,就是凋零的那一朵,也并没有离去,会有新的生命因它而生,有新的花因它而开,所谓花海,承接交替,代代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