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行走修真界,很多旧事层层叠叠浮上心头,在谷内江杳云没去想,以为自己都把它们忘记了,却不想出谷以来,没半日时间,那些事都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江杳云心乱如麻,又不知去哪里找老者,突然发现自己连老者的姓名、门派一无所知,而老者已经在谷内三十年,现在很多修真者大概都没有听过他了。江杳云不禁有些犯难,思忖再三,仍然毫无办法,只好决定去一趟拂水院,李师伯见识广博,那老者修为不浅,三十年前应该有些名声,和李师伯描述一下,该能知道是谁,也好访察。
打定主意,江杳云随意用泥巴和树叶汁液和了和,简单易了个容,变成一个普通但又有些灵性的少女——修真之人因为真元的作用都有灵动之感,若自己太过于普通也容易引人注目,但若略显露修为显然可以从修为看出自己师承,更是不妥,这样易容,就有些像刚入门有些资质的修真人了,虽然手法并不高明,但也足以掩盖自己本来的面目,对着水照一照,江杳云有把握那些认得自己的人即便近距离看自己,只要时间不长,不讲话,都无法认出自己来。
判断了一下方向,江杳云迈步加紧赶路,却觉身体渐轻,试了试,竟然可以御风而起,且身子比以前轻灵得多,刚因沉浸在出谷的失落中,竟没感到自己的真元散在四肢,百骸俱轻,稍一运气,自己就在空中,前行甚快,凝聚真元,真元力道似是以往翻倍的样子,竟难以估量。江杳云从未感觉到如此强横的修为,一时不知所措,有些控制不好,只向前而去。
距离拂水院还很远,江杳云收了修为,步步走上山来,远远看到山上院门前一片白色,却并无人来往。江杳云很是奇怪,走过来想请守门弟子通报,却见门外白布满眼,竟一副丧事模样,江杳云心内一沉,正有弟子忙忙而出,通身素白,江杳云赶过去施礼,还未开口,那弟子匆匆说了句:“你是山后张老实的女儿小花吧,这时候大家都忙着,你过几日再来吧,实在没得空安置你的。”说罢就走了,其余弟子也浑身缟素,忙里忙外,并无一个得闲。
江杳云往内看时,里面白幔笼屋,甬路两侧俱是白灯。这院内弟子都是重孝,院内并无一处一人不着孝,此等大丧,莫若院主,莫非李师伯竟遭意外?!江杳云心内狐疑不定,百般作思,又不便问,又不忍去,在院外踌躇半响,看到一队弟子鱼贯而出,后面跟着几人抬着箱子——上面也俱结着白花。江杳云跟在队伍后面,看到一人空手而行,不时照应抬箱子的队伍,待他走到队末,江杳云走上去悄悄问:“不敢动问,这是哪位先人仙去?”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江杳云:“你刚开始修真吧?哪个门派的?”江杳云作出战战兢兢的模样,回答道:“我是山后张家的小花,爹爹说送我过来学学的。”那人“哦”了一声,漫不经心说:“回去跟你爹说吧,这些日子估计你是不能过来了,院主带着大小弟子都去蒲泽院了,估计得三个月。”江杳云听得“蒲泽院“三个字,心里一沉,打起鼓来,跟上来又问了一句:“那这孝?”那人叹了口气:“你既然要入门,卫老前辈你该听过的,三日前仙去了。”
乍一听这消息,江杳云一阵眩晕,站立不稳,摔倒在地,那人拉了她一把:“路上滑,小心点。你认得老前辈?”江杳云强抑住悲痛,沙哑着嗓子说:“听得老前辈归隐数载,我年纪太小,又从来没出过门,没福得见。可是修真之人怎么还会去世呢?”那人又叹口气:“修真路上,艰险万分,平时也是枯燥得紧,别说对敌厮杀,就是自己修炼,也会走火入魔,听说卫老前辈就是走火入魔而死。”看看江杳云,说:“你也是平常人家女儿,何必吃这个苦,回去再想想吧。”江杳云匆匆说:“多谢您指点,我这就回去跟爹爹说。”说罢告辞而去,那人也不理论,继续赶路。
强作镇定,江杳云急步走入旁边树林,借树林隐了身形,御风穿梭,一口气飞出三十里,一头载在一条河里,扑腾半天又沉下去,再出来时已经浑身湿透。江杳云并不会水,在河里扑腾纯凭借真元之力,折腾半响,爬上岸来,跪倒岸边,发梢一滴一滴往下滴水,脸上易容的油彩被水浸了,一斑一块。
江杳云回想卫望的模样,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只记得那日自己问了父母的事,他一言不发,走向房间,背影略显佝偻,自己的记忆就留在那一刻,似乎自此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卫望,之后卫望给自己二经的样子,已然模糊,所有的记忆都是,他很宠自己,可是却又记不得什么事。
记忆一点一点拼凑起来,江杳云的心一阵一阵抽搐,却似乎也并不很痛,只是隐隐觉得似乎这天地间的亲人又少了一个。“走火入魔”,江杳云突然脑中一闪,修真之人,从没有谁是走火入魔的,大概那人想说的是真气运行不畅,但卫望修习的真元是一点一点积聚起来的,并没有快捷的路子,归隐之时已经是修真界泰山北斗,后面更不会用外路的法子修习,照道理说以他真元之雄厚,又归隐无争,不会有什么意外,这突然真气受阻而死不免有些奇怪,莫非发生了什么大事突然受到外界影响?或者归隐以后仍旧钻研修炼之道或者新的法诀,以致出现意外?江杳云思之再三,决定上蒲泽院走一遭,祭拜一下自幼宠爱自己的师祖,也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江杳云走到僻静处去收拾衣服,地上湿漉漉留下一滩水迹。
重新收拾好衣服,又易容成另一番模样,江杳云来到蒲泽院,自然也是小心再三。一路步行而来,江杳云眼见的都是熟悉的景色,虽然自己并不常下山,但偶尔出去走的都是这条路,而且从院内就可以看到这条路,闲时常常登院中高处,望着这条路,想着自己迈出去的一天,现在自己已经在院外了,也不必再回去了,可突然有些失落。不觉间就走到了蒲泽院门口,也是一般的白幔素结,门前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江杳云立在门旁看着,突然觉得这个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特别陌生,一砖一瓦,似乎都不是自己以前住着的时候的模样。那日自己从院里逃出来,就再也没有回来过,那夜很黑,走得很匆忙,没有回头看那时院门的模样,江杳云心中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