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风雪,正月十五这日恰好又放晴了,江杳云起床以后颇觉神清气爽,又见外面院子里红梅绽放,忙起来洗漱了一下,准备好应用之物,于正午之前来到院子里用香匙舀梅花心上的一点雪。连着忙活了几株梅花,才将将装了小小的一瓷瓶。
江杳云又四处取雪,一边叫墨莹把刚刚用绿茶浇过去了火气的檀香磨成的粉放到桌子上去,待自己把雪拿进屋子里好用。正忙活着,有一朵花心中的雪很是难取,江杳云试了几次都没有取出来,稍微用力大些,又怕动到花蕊惨进花粉来,忽然花朵一跳,那心里的一点雪正正好好落在香匙上。江杳云忙回头看,有一位身穿淡青色衣服的男子站在身后,微微笑着,江杳云忙施礼道谢,那人并不在意,轻轻一托,江杳云便没有拜下去,那人笑着说:“姑娘好雅致,踏雪赏梅,还要取梅心一点雪,敢问是为了泡茶么?”江杳云笑道:“制香。”那人眼睛一亮:“姑娘意欲制何香?”江杳云答:“梅魂。”那人忽然就正了颜色:“姑娘制香,在下可否一观?”江杳云淡淡笑道:“公子若有兴致,又有何妨,只不嫌小女子手艺罢了。”
墨莹匆匆拿了一件大批风赶出来,边走边说:“姑娘说只出来一会儿,这都这么久了还不回去,檀香粉还有其他姑娘炮制磨好的香粉我都放好了,专等姑娘这水了。”走到近前,看到那人,忙跪下:“灵木阁小丫鬟墨莹,拜见少宫主。”那人命她起来,江杳云忙又施礼:“小女子江杳云,不知少宫主驾到,有失礼数,还望见谅。”那人笑道:“我叫南宫琇,叫我名字就好,听陈宫使说你怕冷,快把披风披上吧。”墨莹忙过来把披风给江杳云紧好。
江杳云一时却不知所措,本该继续取雪,却抛了少宫主颇显无理,若让墨莹带着丫头们来取,又放心不下,正两难之中,南宫琇却说:“你叫墨莹?里面是否还有香匙和瓷瓶,拿一副过来,我也同江姑娘一同取雪。”江杳云颇为讶异,南宫琇却说:“这取雪是个细致活儿,人多快些,取了雪,我还想看看你制香的。”江杳云道:“少宫主怎有如此雅兴,也为赏梅而来么?”南宫琇说:“那倒不是,前些日子路过此院,闻到里面清香缕缕,清冷淡雅,似乎是绝尘的味道,便有意进来一观,奈何那日有事。今日恰巧闲着,又是大雪初霁,便信步走来,不想得遇姑娘。姑娘前日可配过绝尘?”江杳云回答:“是,三日前曾经配过,现在绝尘香已制成,少宫主若喜欢,一会儿可带走一瓶。”南宫琇笑道:“我可是嗜香如命,姑娘如此说,我可不客气的。”江杳云一笑:“这有什么,这些香料本就是月袖宫之物,我只是闲来无事取来配香而已。”说话间,两瓷瓶的雪取完,江杳云走进灵木阁,南宫琇站在灵木阁门口,将梅瓶和香匙递给墨莹收了进去。
江杳云刚想开口请他进来,忽然想到灵木阁不允许男子进入,显见得南宫琇也深谙此事,即便身为少宫主,也断然不破属下院中的规矩,只在门口站着,并不进门。江杳云犯了难,就算南宫琇不看制香,让他站在门口也不是待客之道,可又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正迟疑时,弦泽从外面回来,见了南宫琇忙跪倒行礼,起来说:“少宫主是贵客,难得今日到此,还请移步南边青微堂。”南宫琇望着江杳云,江杳云略一思索:“弦泽,咱们把制香的东西搬到青微堂去吧,少宫主想看看配制梅魂。”弦泽答应一声,带着几个丫头把东西搬了过去。
江杳云在青微堂里一丝不苟地配香,这些方法配方流程都是自己早就想好了的,只是未曾配过,心里依旧没有十足的把握。南宫琇目不转睛看着江杳云如何配香料、何时加水,待整个香配完,已是日暮西垂。江杳云把配好的香放在镂空的盒子里阴干,方才坐到椅子上喝了口茶:“这一下午少宫主怕是累了,小女子专心于香,实在怠慢。”南宫琇还沉浸于这配香的流程之中,听得此话,方说到:“江姑娘说哪里的话,我本为看姑娘配香而来。配香一道,我自许个中高手,不想姑娘有这么多炮制配香之法,今日我是大涨见识,不虚此行啊。”
低头一笑,江杳云吩咐墨莹取一瓶绝尘来送给少宫主。南宫琇打开香粉罐的盖子,闭上眼,双手托着香粉罐于脐前三寸,细细嗅了,从旁轻吐,如此三次,睁眼道:“姑娘此香,清冷孤艳,甚得绝尘精髓,实是好香,多谢姑娘赠香。”江杳云笑道:“清冷孤艳,为世间所称,纵然绝尘,亦难免于尘,到底不能超脱。”南宫琇微微一愣,轻轻侧了头细想,半响忽然道:“姑娘所言不差,若然与尘无涉,又何来绝尘一说,既与尘相对,必然难以免尘。”江杳云轻轻点头,两人会心而笑,各生知己之感。外面弦泽进来说陈宫使已在灵木阁等待为江杳云探脉,南宫琇起身告辞。
自此以后,南宫琇常常来院中与江杳云品香论制,时常带来些香料与江杳云共研究制香之法,相处日久,发现江杳云颇通医道,两人更是从香道议论至医道,香医二学相辅相成,二人相讨相商,颇觉进益。江杳云闲来回想二经,有关窍不明之处也隐言与南宫琇议论,南宫琇自也细细琢磨,辅以修真之道,医术大增,与江杳云相论,江杳云更又得一轮新的医道,如此循环往复,自二经之中却演化出许许多多新探寻的方法。
春日渐至,天气回缓,江杳云一切如常,伤被压制下来,只是没有真元修为,与普通人无异。接连几日南宫琇无事,都来与江杳云制香,江杳云却觉心力不足,休息时间增长,陈立风来探脉,也很奇怪,但此伤本就不是人力可以控制,陈立风嘱咐江杳云多休息,又命墨莹弦泽和一众丫头好生伺候,诸事不许劳动江杳云,只静养方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