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南宫琇又带了香料兴冲冲来到灵木阁,墨莹正在门口剪花枝,见到南宫琇,行了礼,南宫琇问:“江姑娘在里面吧,还请她到青微堂去吧,我又带了新的香料来。”墨莹有些迟疑,但还是小声说:“请少宫主且低声,江姑娘还在休息。要不这样,待江姑娘醒来梳洗毕,再请少宫主过来。”南宫琇望一眼太阳:“莫非江姑娘昨日熬了夜了?”墨莹禀道:“少宫主有所不知,江姑娘身体本就不好,前几日还勉强,这几日尤其体弱,陈宫使也没探出所以,只是又如冬日的时候一样增加了药量,嘱咐随意休息的。”南宫琇点点头:“那这些香料你拿进去,我晚些再来。”墨莹接了香料,送南宫琇出去。
不多时,江杳云醒过来,墨莹禀告了此事,江杳云忙起身:“可是怠慢了他。”紧着梳洗了,带着墨莹来到南宫琇寝宫。南宫琇直迎出来:“江姑娘何必如此,让墨莹过来说一声,我过去就是了。”江杳云笑道:“小女子身子弱,怠慢了少宫主,还望见谅。”南宫琇说:“又叫我作少宫主了不是,叫我南宫琇就好了。”江杳云说:“虽然少宫主平易待人,小女子不敢放肆。”
南宫琇忙把江杳云让到里面,两人对坐,南宫琇叫上了茶,茶香一熏,江杳云略略一闻,便觉头晕,前后有些晃。南宫琇忙拿过茶盏,赶着叫人连同自己的都拿出去,叫墨莹扶着江杳云里面塌上略躺躺,又亲自取了灵虚香来交给墨莹焚上,自己在外面专等。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江杳云才缓过来,慢慢走出来向南宫琇道谢,说自己实在体力不支。南宫琇问:“姑娘此时觉如何?”江杳云说:“已经好多了,只是刚刚头晕而已,歇歇就好了。”南宫琇叫再上了新茶,江杳云看时,却不是平日里喝的茶,有些淡淡的紫色。
南宫琇问:“请恕我直言,据在下看,姑娘这并不是体弱,而是有伤。”江杳云一笑:“我倒是忘了,少宫主颇通医道,自然看得出来,小女子也不是刻意隐瞒,只是伤易惹忧,倒是说体弱的好。”南宫琇笑道:“姑娘还是不肯改称呼,在下与姑娘相处多日,于香医二道颇有同好,几次详谈,姑娘通达,悟性甚高,在下冒昧,私心里引为知己,与姑娘谈,非天下庸庸碌碌之言,姑娘又何必在乎世间身份声名,定要称在下为少宫主呢?”江杳云淡然一笑:“这一番话倒是问住了我,那小女子从命就是。”
“姑娘这伤,有些时候了吧?”南宫琇又提起前事。江杳云说:“算起来,从受伤到现在,有半年多了,我入月袖宫请陈先生治伤也三月有余了。只是缠绵,时好时坏。”南宫琇略一沉思:“在下不敢随意揣测,还请姑娘告知受伤之因。”江杳云喝了口茶,颇觉暖意盈怀,随口说:“护体真元被击碎了。”南宫琇眼睛一抬:“姑娘可容许在下为姑娘探脉否?”江杳云放下茶盏:“得公子探脉,不胜荣幸。”
南宫琇探脉罢,想了许久,说:“姑娘这几日怕是不好吧?”江杳云点头称是,南宫琇悔道:“这是我的不是,几次与姑娘相见,只觉姑娘不禁风寒,初次问时,姑娘也说体弱,我便疏忽了。这几日我送去的香料中有一味簇罗香,此香很是霸道,需要用深井冰配以雪山绿茶反复炮制,方可除去火气,只此味香,姑娘怕是禁受不住,这才卧床。今日也是我马虎,到了春日,宫中常用雪水烹茶,姑娘自然也是抵受不住。”说着连连叹息。
并未在乎自己为何而伤势转沉,江杳云惊道:“簇罗香?那可是奇珍,几种香方都是以此香为引,我因不得此香,用其他香代,调整香方,配了几次都没成功,公子竟然送到灵木阁去了!”南宫琇说:“姑娘切不可再近此香,姑娘若是想配那几种香时,加此味香我愿代劳。”江杳云笑说:“多谢公子。”
南宫琇又说:“姑娘这伤,在下刚刚探脉,已经缠入肺腑,姑娘可知难治?”江杳云说:“我来月袖宫时便知有三年寿命,三年之后,生死天定,如今也只有两年半了。”面上并无担忧之色。南宫琇离座而起,向江杳云一揖:“姑娘伤这么久,却如此淡然,在下佩服。”江杳云忙起身还礼:“公子休要如此,小女子当不得。”
两人归座,南宫琇继续说:“在下粗通医道,若姑娘相信时,在下为姑娘研药探脉如何?只是,在下也无十足把握治好姑娘。”江杳云笑道:“公子愿为小女子治伤,感激不尽!现在是陈宫使为小女子探脉,待小女子与陈宫使说知此事,再来不迟。”南宫琇说:“不必,今晚陈宫使探脉之时,在下登门拜访就是。”江杳云称谢不已。
至晚,南宫琇与陈立风一同来到院中,在青微堂为江杳云探脉,南宫琇仔细看了陈立风为江杳云熬的药。探脉服药毕,三人落座,南宫琇开口说:“江姑娘这伤让陈宫使费心了,我从未见过此伤之人,如今这一阶段药物将近结束,以江姑娘现在的身体状况和季节交替,药物有调,陈宫使可否让我接手为江姑娘探脉作方?”陈立风立身说:“少宫主太过谦逊,立风惶恐,月袖宫尚医,少宫主本就是行医高手,属下百般思索,仍然寻不到好方法治愈江姑娘的伤,甚至连多延些时日都不能,甚觉惭愧。少宫主若能援手,属下拜谢。”说着跪倒在地,就行大礼。
未待他跪下去,南宫琇抢上几步扶起他:“陈宫使怎行此大礼,父亲面前尚且无需陈宫使如此,我年轻,更不当此。”陈立风说:“少宫主,属下蒙宫主青眼,得佐月袖宫,但此事并非君臣之礼,纯出于拜谢之意,还望少宫主端坐受礼。”陈立风在月袖宫中位高权重,自幼跟随宫主,已有三十余载,不离左右,行事稳重妥帖,说一不二,只是不苟言笑。南宫琇见如此,不能推脱,只好回到座位,待陈立风大礼毕,又过来扶起他,还了半礼:“陈宫使定要行礼,我不敢拦,但这也是我一点敬意,陈宫使不能推辞。”江杳云在旁望着,想到师父当年与寒山院院主赵冰世同在师祖门下,赵冰世是客居,并非师祖弟子,师父处处排挤,师祖本意想传位于大师伯李德季,但师伯推让,师父又作难,后来才分成了六院双山。看南宫琇与陈立风之行,颇合修真之人为礼本色,更觉三宫四府所为与自己在蒲泽院所闻不同,暗暗叹息。